林清屏表情淡淡的,把自己的手從她弟手裡抽了出來,臉上是淡漠和冷靜,仿佛拉著她手的是個陌生人。
“廠長。”她對杵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廠長說,“既然是我建議你嚴加防範,那出了事當然是按照廠規處理,甚至,如果牽涉到違法的,該報公安就報公安,我沒有任何意見。”
廠長簡直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然後心裡對林清屏肅然起敬。
他當了這麼些年廠長,最難處理的就是人際關係,廠裡枝枝蔓蔓的,誰是誰的誰,誰又是誰的誰,全是親戚,要處理個人辦件什麼事,親戚之間相互說情,下了誰的麵子也不好,實在是太難了。
沒想到,林清屏這麼年紀輕輕,竟然能這麼公道,那可是她親弟弟啊!
親弟弟也傻眼了,仿佛不認識似的看著他姐,這才想起他娘說的話:這個姐姐忘恩負義,撿了高枝,已經看不起家裡人了!
林家貴頓時氣得暴跳如雷,直呼她大名,“林清屏!你個吃裡扒外的!你等著!我回去告訴娘,看娘怎麼揍你!”
林清屏不再搭理他,跟廠長交代清楚後,就徑直離開了保衛科,將林家貴的罵聲都甩在了身後。
她這個弟弟,永遠是這樣的說辭,從前也是,但凡她稍微有一點不滿足他,他就回去告訴娘,然後,娘再來要生要死哭著脅迫她。
其實,她上輩子做生意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也有過波折,難的時候也是負債累累,但他和娘不管的,就是吃定了她,她那時候借著錢也要滿足他的要求。
二妹從後麵追上來,叫“姐”,眼圈都氣紅了。
林清屏倒想聽聽她的想法,“二妹,我不管弟弟了,你覺得我無情不?”
二妹心裡為這樣的弟弟又氣又傷心,但思路卻很清晰,“還要怎麼管?他在廠裡仗著是你弟弟,根本沒下幾天車間,成天鬼混,廠裡還照樣給他發臨時工工資!還要怎樣呢?現在他自己做錯了事,怪誰?考試做錯題都要扣分,人做錯了事,難道不要罰?”
林清屏聽了,心內微笑。
所以說,人得讀書,她平常也沒教二妹什麼,書讀多了,自然,人就明白了。
這一次,她弟被開除了。
廠長還是給了她麵子,沒有報公安局去。
廠長說,沒有造成後果。
林清屏對此沒有什麼反應,因為,她和二妹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她們縣真是厲害,她倆不但是縣裡前三,在省裡都排在前麵,她倆都順利地被首都大學錄取了!
第二名那個人,報的滬市的大學。
也許是對自己估計不足,不敢冒險,全省沒幾個報首都大學的,她倆分數又那麼高,被錄取簡直毫無懸念!
真的要去首都了!
哪怕林清屏重活一世,拿著錄取通知書依然很激動。
二妹更是,把通知書好好地包起來,生怕搞臟了,睡覺都抱著。
塵埃落定,林清屏才開始一個個告知。
其實也沒幾個人要告知的,顧鈞成是第一個。
細細一算,她跟顧鈞成又好久沒見麵了。
她借的廠裡的電話打去部隊的,沒報希望能找到他,沒想到,接電話的人會是小田,一聽是她,馬上就把顧鈞成叫來了。
“顧鈞成!”她叫著他的名字,窗外的太陽金燦燦的,照得人心裡也格外燦爛。
顧鈞成在那邊上來就說,“考上了?”
“你怎麼知道的?”林清屏震驚極了。
“還用問嗎?”
顧鈞成的聲音傳來,即便隔著電話線,林清屏也能聽出來,他也在笑,他也會為她高興吧?
林清屏就有些小小的傲嬌冒了出來,“你猜我考上哪了?”
“首都?”
林清屏心裡歡喜,反而一跺腳,“一點不好玩!你就不能猜錯一次,讓我得意一下嗎?”
“還要得意?”他倒是很爽快,“好,你重新問我一次,我重新猜。”
林清屏噗嗤笑了。
她就是想在他麵前得意一下,驕傲一下,也隻在他麵前得意一下,驕傲一下,在外麵,要矜持,要謙虛。
但是,倒也不用再重來了。
“顧鈞成,我不但考進了首都,我還考上了首都大學!我和二妹都考上了首都大學!”下次見麵,再在他麵前好好嘚瑟!
“你很棒,林清屏。”他在那端說,“祝賀你。”
“嘿嘿,謝謝。”林清屏笑。
那個時候的電話,可不像後來,一打就打幾個小時,聊個儘興,沒有人這麼聊電話的,隻把重要的事說了,林清屏就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