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踏上一條分岔路口時,周圍的紅霧好像感應到了入侵者，鋪天蓋地的紅色漩渦般扭曲起來，在波動的軌跡中閃過無數碎片化的圖案,布魯斯飛快捕捉著閃逝而去的畫麵將它們引入腦中,但它們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下逐漸解離，如同流星狀飛逝被道路上空的黑洞吞噬了。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也被席卷而去，陷入一片黑暗中。
在睜開眼後,強烈的冷白光線刺入眼中,讓人下意識眯起眼。他適應後環顧四周——一片雪白的牆壁和金屬質感的大門,狹窄,逼仄，滿眼的白色又加重了心理上的壓迫感。他對此並不陌生,哥譚藏汙納垢,外來者也更喜歡將見不得光的事情放在那裡，混著水摸魚，人體實驗室當然不少見。但他現在正處於柯拉的精神世界裡，這意味著……
他低下頭,視線落在角落裡那唯一一抹不同的色彩上。女孩三四歲的模樣,小小的一隻，抱著膝蓋將身子努力的縮起來,像是在無聲的抵抗外界加諸於己的所有傷害。
這是……她的過去嗎？
歇洛克沒有提到過的,關於柯拉的過去。
他的心臟被微小的疼痛刺了一下，向前一步,才發現不對勁。
因為睜開眼時就保持著相同的視角，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態並不正常——他現在是以完全俯視的姿勢漂浮在空中的，像一個輕飄飄的幽靈注視著外界的一切。
失重感和毫無著力點的陌生感覺也沒有困擾蝙蝠俠太久,他很快掌握了身體的控製。
就在這時，那扇銀白色的金屬門被推開，一個帶著防護麵具看不清臉的人走進了，旁若無人徑直從布魯斯身邊走過去。
他進入了柯拉的回憶中，以旁觀者的身份，無法觸碰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實驗員的表現肯定了他的判斷。
儘管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布魯斯仍然擋在女孩身前——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卻無能為力。
沒有等實驗員開口，看起來睡著的女孩聽見了腳步聲之後靜靜的站起來，哪怕表現的習慣順從到麻木的地步，但眼睛裡的恐懼和整個人不自覺的顫抖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抗拒和害怕。
接著她跟著實
驗員走出門，安靜聽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但蝙蝠俠敏銳的目光毫無遺漏的捕捉到了她抿得發白的嘴唇和身體條件反射的僵硬的抗拒。他沉默的走在她身邊，毫無意義毫無作用的陪伴——這是布魯斯從來不會做的事情，但卻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哪怕女孩並不知道。
當女孩毫無意識的躺在手術台上，來來往往的實驗員拿著不同試劑和儀器，像擺弄一個沒有知覺的試驗品一般注射，抽血，割去組織然後縫合。等到女孩在高熱和抽搐中蘇醒過來，就將一個小蛋糕塞在她手中——作為對聽話的高質量試驗品的小小獎賞。
她看見那一塊小小的還不到掌心大的蛋糕，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抿出一個微不可查的笑，那一點點的甜就足夠讓她滿足了。而那個笑容像一把刀突然刺痛了布魯斯已經搖搖欲墜的冷靜。
就像伊迪絲和小醜糾纏的時候，就像柯拉悄無聲息閉著眼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哪怕知道這隻是她的回憶，但隨著時間不斷累積的深沉而不為人知的負罪感和責任感在他長久浸於黑暗的靈魂上刻下越來越深的傷痕。越是隱秘越是深重越是沉默，當爆發時就越是驚人。
“哢噠”金屬門重新被鎖上。
小女孩疲憊的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卻不小心讓手臂上的傷口重新裂開，鮮血洇紅了雪白的紗布。她因為疼痛皺了皺眉，但最先做的卻是將手裡的小蛋糕小心翼翼的放下來，避免滲出來的血弄臟它。然後她有些手足無措似的看著有些鬆開的繃帶，將蒼白而精致的小臉湊過去在自己的傷口上輕輕的吹了兩下，仿佛就能驅散疼痛。像是完成了一個儀式，她鬆了一口氣，經驗讓她知道這樣程度的傷痕大概四到五天就能愈合。
布魯斯皺著眉，儘管知道她聽不見自己的話，還是不厭其煩的重複著教她怎樣處理傷口。
“你是誰？”
稚氣的聲音小小的，幾乎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不是的，因為那雙綠色的宛若湖水清澈的眼睛看著他的方向——哪怕裡麵沒有倒映出任何東西，但布魯斯知道，她看見自己了。
小小的女孩試探著伸出一隻手，卻失望的從他透明的身上穿過去
。她碧綠的眼睛讓布魯斯有些恍惚，如果不是五官的相似，這樣截然不同的顏色與神情讓他也無法確定眼前的女孩就是柯拉。
“你是魔鬼嗎？還是騎士？”看見他雖然不說話，但對自己的靠近沒有表現出惡意，女孩也放開了膽子，根據他一身漆黑的裝扮猜測到。
她雖然從小在實驗室裡長大，但孩子天生的模仿能力和她遠超常人的智力足夠讓女孩從懵懵懂懂到了解到一些信息。而且實驗員也不全都是冷酷無情的人，就算是試驗品經過幾年的相處，看她慢慢從小小的一個嬰兒長大難免會產生一些感情，其中有一個女研究員就會在女孩兩次實驗的間隔期過來看看她，在她貧瘠而單薄的生命中幾乎承擔了母親的責任。
她聽到的故事裡就有這些傳說中的生物，和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一樣，而且隻有自己能看見他。小姑娘想了想，這種前所未有的好像是特權一般的優待讓她很難對布魯斯產生警惕——況且他陪了自己一整天呢，所以她在抽血的時候也沒那麼害怕了。
“布魯斯，我叫布魯斯。”男人回答她，聲音低沉，隱含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