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言站在山下愣愣的看著這一片花海出神,好半天才抬腳朝山上走去。
似乎有心靈感應,他才走到半山腰,一抬頭就看到山頂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藍衣青年,隔著那一叢盛開的金色花朵朝他遙遙相望,仿佛已在等候多時。
蘇子言腳步沒停,慢悠悠的走了上去,停在顧未寒的半丈處,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
一年時間不見,兩人都成長了不少,蘇子言是,顧未寒同樣也是。
稚嫩青澀徹底褪去之後,隻剩下遮擋不住的鋒芒。
時間是一種生疏劑,這會兒蘇子言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像所有成年人的打招呼方式一樣,對著顧未寒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顧未寒神情有些恍惚,眸色忽明忽暗。
卻仍著意在他臉上細細打量,目光一寸一寸仿佛研磨般認真瞧過。
半晌才開口道:“好久不見。”
接著便沒再說話。
整座思過崖除了風吹草動的聲音,更是無比的安靜,似乎真的因為好久不見,兩人都產生了某些隔閡,連說話都有些生疏了。
兩人沉默良久,在蘇子言嘗試著找共同話題的時候,顧未寒竟然比他先開口。
“我在這思過崖整整一年多,連金盞鈴蘭都開花了,你居然沒來看過一次,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蘇子言:“……”
一開口便知有沒有。
艸!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難移,狗嘴裡永遠都吐不出象牙!
“切!你都還沒死,我怎麼會死?”蘇子言不知不覺翻了個白眼。
耳旁卻傳來顧未寒的笑聲,爽朗又愉悅。
蘇子言瞅了他一眼,看著那張欠揍的臉,頓時也忍不住笑了,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們隻是年齡長了,身高長了,但是其實誰都沒有變,他是他,他也還是他。
“師叔祖竟然能來思過崖,真是讓這一山的石頭都蓬蓽生輝啊。”
顧未寒抬了一條木質的板凳給他,繼續道:“隻可惜了,你輕易難得來一次,這破地卻是連茶水都沒得一口喝。”
蘇子言瞧著他裝腔作勢的,順著他的話附和道:“茶水有沒有喝無所謂,有烤肉吃就行。”
“我知道,你就好這口。”
顧未寒打開乾坤袋,將烤肉和調料一一擺在桌上,隨口道:“前日師兄來思過崖看我,給我帶了幾塊靈鹿肉,我早就辟穀了,本不欲留著,可聽他說你回來了,我便收下了,想著你會來,好留著給你解饞。”
蘇子言笑了笑,打開隨身包道:“你還真上道,好東西還知道留給你小師叔祖,那我可不能虧待你了。”
他說完,伸手入隨身包裡掏/出一把小巧的銀劍來。
“呐!秋水劍!可以隨意變換大小,這可是個好東西,我可是專門找來送給你的。”
“秋水劍?”顧未寒手一頓,目光緊緊的盯在那把劍上,是男人都喜歡刀槍劍,這會兒看著這幾千年前就消失的秋水神劍離不開眼。
“秋水劍不是都消失好幾千年了,你從哪弄過來的?”顧未寒接過它,目光不離,愛不釋手。
蘇子言挑了挑眉,得瑟道:“你管我從哪弄過來的,反正現在是你的就對了。”
原著中顧未寒本來是能從鬼修那裡獲得冥月鬼刀的,可是那會兒自己與他還是仇人,經過他刻意的一摻和,毀了顧未寒的機緣。
所以到目前為止,顧未寒也沒拿到冥月鬼刀,他用的一直都是用著門派發的中品靈劍。
這秋水神劍雖然比不上冥月鬼刀,但好歹也是一階的仙品,給他也不算虧了。
顧未寒的眼睛亮晶晶的,咧著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臉上的笑容燦爛又肆意,像極了六月天的太陽,逼的人不敢直視。
他的手在秋水神劍上摸了又摸,拿著又砍又削,好半天才得瑟完,小心翼翼地掛在腰間,回來給蘇子言繼續烤肉。
醃料入味、架火、烤肉、灑調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小半炷香的時間,思過崖前金盞鈴蘭的花香裡,便摻雜著一陣陣肉香,漸漸的肉香竟然蓋住了花香,帶著孜然的燒烤味,猛烈的撲鼻而來。
下一秒,一串串烤的金黃流油的肉串,便握進了蘇子言的手裡。
這麼長的時間,顧未寒烤肉的技術竟然也沒退步,還比以前更好吃了,讓蘇子言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一連吃了十幾串才緩下來。
顧未寒有些好笑道:“好吃吧?就知道你喜歡吃這個,我明兒托師兄帶點好東西,你過兩天再來,我弄一點新花樣給你吃。”
蘇子言垂下眸子,擦乾淨嘴,緩緩道:“不用了,過兩天我就不在青雲派了,今天我也不是來找你敘舊的,而是來跟你道彆的。”
“道彆?你要去哪?”顧未寒手一顫,險些打翻了調料瓶,臉上掛著的笑,也忍不住收斂了。
“我準備出青雲派辦點事情。”
“什麼時候回來?”
“這說不準,可能三五年,可能三五十年。”
顧未寒臉色有些發白,手不自覺地又抖了一下,他掩飾般將手收入袖中,然後低聲道:“你要去哪?路線是什麼樣的?”
蘇子言搖頭:“沒有路線,沒有目的地。”
“沒有路線?那我將來怎麼找你?”
“你找我做什麼?”蘇子言笑了笑:“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來找我,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毛毛說過,原書中,下麵的劇情顧未寒要去極西的遺失大陸,尋找他的機緣,然後獲寶無數,結交至友……
屬於主角的道路總是令人向往,充滿著驚喜、充滿著輝煌。
而屬於蘇子言的道路,前途迷茫,沒有方向,他隻知道他要找江夜白,可是人海茫茫,要尋找一個人仿佛大海撈針,而且離開了雲崕仙,公子羽還會在一旁虎視眈眈。
蘇子言自嘲地笑了笑,竟然還嘗出了幾分危機四伏的滋味來。
顧未寒垂眸沒再說話,隻沉默著轉動手裡的肉串,停頓半晌之後,將肉串簽放在桌上。
擦乾淨手,從乾坤袋裡掏出一粒丹藥,默默遞給蘇子言,“這個給你,你帶在身上防身用。”
蘇子言沒接,隻問:“這是什麼東西?”
“我在思過崖這年多,閒來無事就開始琢磨公子羽究竟是個什麼妖類,我托師兄給我帶來了很多古籍,翻閱古籍加上公子羽的習性,我最後猜測他是冷血動物一類。”
“他周身冰冷,喜陽卻懼火,他來青雲派那次,我看見他的瞳孔變成了豎瞳,我沒看錯的話,那是蛇類獨有的眼睛。”
“我翻遍萬物綱和古籍,將雄黃精、硫磺石和各種靈藥,讓煉藥穀的長老煉成了這顆丹藥,倘若這次下山你又碰到了他,關鍵時刻隻要想辦法讓他服下,能讓他失去一半的修為,且化成原形。”
顧未寒一口氣說完,頓了頓又道:“這顆丹藥大概能救你一命,你如果真要出青雲派的話,就帶著它吧。”
蘇子言伸手接了過來,道了一聲謝,兩人相顧無言。
氣氛有些凝重,蘇子言受不了這種離彆的沉重,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乾脆利落的起身拿過顧未寒烤的串,最後看了一眼思過崖前那一大片的金盞鈴蘭,轉身朝山下走去。
“顧未寒我走了,保重。”
顧未寒站在那,目送他離開,眼眶有些發紅,袖下的雙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然後緊緊的縮成了拳頭,像是怕自己克製不住,會把離開的那人給抓回來似的。
好半晌才對走到半山腰的人大聲道:“我在思過崖會活得好好的,所以……”
“所以江湖規矩,我沒死之前,你可千萬彆死了。”
蘇子言沒敢回頭,眼睛執著的看著前方,他怕離彆太傷感,隻背對顧未寒揮了揮手,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直到蘇子言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下,顧未寒才頹然的坐下,看著那盛開的金黃,自言自語喃喃道:“……等我,再等等我,還有一年半,我一定會下山來找你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