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月想要甩開,可是他的手握的那麼緊。
“月兒,我要把這個天下給你,你不要。你非要那江墨軒…那個連姓都是假的男人。月兒…你看吧現在你是什麼結果?你可以回到他身邊嗎?他如今深陷險地,哈哈哈…你也得不到他。”
沈靜月渾身顫抖。
這人是魔鬼。不然為何字字句句都紮向她的心中最不能觸及的痛。
“你還想說什麼就說吧。”沈靜月冷笑,“反正你也活不過明天一早。”
蕭景瑞忽地住口,定定看著她許久,久到沈靜月不耐煩。
“你看什麼看?”她厭惡彆過臉。
蕭景瑞癡癡看著她,道:“因為到了地底就再也看不見你了。”
沈靜月一愣,不由看向他。他的神色癡癡的,不
像是說謊。
“你彆以為這樣我就能回心轉意。”她厭惡道,“你死有餘辜。”
蕭景瑞笑了起來,枯瘦的胸腔一震一震的。沈靜月幾乎以為他的心臟會從中跳出來。
他低低道:“我知道我死有餘辜,我也知道我活不過明日。隻是有些話真的想說。因為再不說就再也說不了…月兒,我愛你。”
沈靜月手中燭台一抖,滾燙的蠟油滴在了手上,劇痛傳來。
她看著眼前的蕭景瑞,忽的覺得心裡被什麼刺了一下。
他是個可憐人。
和她一樣,他也在不斷地抗爭這個既定的命運。所不同的是他怎麼抗爭都是死。他沒有希望,沒有任何任何的希望。
他抓住每一次機會,抓住每個可以利用的人和事。他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做了那麼多的壞事。
可是他還是得死,不是死在那天生帶來的胎毒,就是死在她的手中。
可是有那麼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的可憐。
蕭景瑞癡癡看著她。他忽的笑了,兩行淚毫無預兆從乾涸的眼眶中落了下來。
他低頭吻上沈靜月的手,輕聲道:“月兒,不管你信不信,我愛你。”
他的吻太冷太絕望。沈靜月手抖了抖,還未等她回過神來,蕭景瑞忽的拽住她拿燭台的手,點燃了龍帷的流蘇。
火光一下子耀起來。沈靜月嚇得連連退後好幾步。
在火光中,蕭景瑞一邊咳嗽一邊笑。他笑得太詭異,太過歡暢。
“月兒,你再也忘不掉我了,是不是?你將來與龍墨炫恩愛時,總會想起我。是我攔著讓你們如此相隔千裡,相見不得見。哈哈哈…月兒,你再也忘不掉我。因為是你親手殺了我…哈哈哈…”
火勢很快將龍床吞噬,蕭景瑞在濃煙中哈哈大笑。
沈靜月驚駭得步步後退。
這人瘋了。
火光中,之聽得蕭景瑞的聲音如詛咒般傳來:“月兒,你再也忘不掉我…月兒,黃泉地底,我會等著你…”
沈靜月聽著外麵傳來驚呼聲。她一咬牙,匆匆從密道離開了這個起了火的宮殿。
…
又是一年初春,春暖花開。在集市上,百姓們忽然發現整潔的長街上多了幾間嶄新的店麵。
“這是什麼鋪子?這麼精致啊?”有人問。
行人紛紛看去,隻見鋪子裡麵茶香陣陣飄來,香味熟悉又陌生。
“這是雪龍茶嗎?”
“不是,好像是新茶。叫…叫什麼來著的?”
“長相憶?”
有人試著說出這個名字。
眾人紛紛醒悟:“哦,原來是長相憶啊。不是說長相憶在秦國嗎?怎麼到了中原了?”
“哈,噤聲!現在我們都不分秦國與周國了!現在是齊國。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齊。”
“哈哈,對對對,現在吾皇征討四方蠻夷之地,結束這亂世,的確是該改改老思想了。”
“你們都說什麼呢。長相憶是中原的沈家茶行去秦國開的。想當年啊,百年沈家茶行…”
有知道內幕的人開始繪聲繪色講著沈家茶行的傳奇,以及那個如茗香般的美人的傳奇故事。
…
茶鋪上的小小雅間,一位身材高大的白發老人正在眯著眼細細品茶。
在他麵前是素衣的絕色佳人。
“好茶好茶!這茶融合了北地的茶種的淩厲,又有南國的溫潤甘甜。太奇妙了。朕從未喝過這種茶。有味道!有味道!”
老人不住地誇。
絕色佳人含笑著為他烹煮新茶。她素手輕翻,一盞清香撲鼻的清茶就穩穩放在眼前。
老人撚起茶盞,忽的老眼中綻出犀利的光芒來:“已經兩年了。你還不想見他嗎?”
她的手忽然抖了抖,滾燙的茶水潑在衣裙上,潤濕了一大片。
“唉,你和炫兒真的是倔。一個故意東征西討就是不回來繼承朕的皇位,一個躲在深山老林裡麵整天種什麼新茶。唉,你們打算是想躲對方一輩子嗎?”
沈靜月低頭默默看著手中的茶盞。白瓷兒的茶盞中起起伏伏茶葉猶如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老人歎了一口氣:“你啊你啊。有些話終究是要說清楚的,有些人不挽回就漸行漸遠了。”
沈靜月隻是沉默。
“除了生死有什麼大事可以讓你們老死不相見呢?你可知道他在察達司冰原差點要死了,是什麼支撐他一路走過來。這個天下他當真不稀罕,他為的是為
了你和沈家人報仇…唉,這個固執的傻孩子…”
沈靜月肩頭微微顫抖。
是啊,她到底在倔強什麼?是害怕還是覺得自己隱瞞他而無顏相見?
他是不是會原諒她的自私?是不是會原諒她的欺騙?
當他得了這個天下,他是不是還是沈家彆苑中那一身玄黑長衫,眉眼清冷的男人?
老人起身,微笑:“彆想了。見麵什麼都好了。”
沈靜月愕然抬起頭來。
老人側耳聽著外麵什麼聲響,笑得很是得意:“朕與他說,朕在這兒看朕為他挑的未來兒媳婦。他要是不來,朕就要對天下宣旨給他隨便娶一個。還有,朕說了,朕老了,要去養老!誰勸都沒用!他要麼回來當皇帝,要麼朕就不管這個天下了。”
沈靜月還未說什麼,就聽見外麵傳來悶雷一樣的鐵蹄聲。
老人哈哈一笑:“他來了。”
沈靜月側耳聽去。
鐵蹄敲打在青石板上,嘚嘚一下下的,像是敲打在她的心上。
沈靜月呆呆望著窗外,仿若看著春光細風中,一身戰塵的龍墨炫手持那杆銀色長槍,眉眼冷肅地疾馳而來…
他,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