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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隻是變成了更細微的存在,也許是一縷不經意之間的清風,也許是飄忽不定的雲朵,又或是成為喻庭呼吸的空氣。
總之他存在。
喻庭盯著這歪歪扭扭的兩個字,那顆懸著的、無處安放的心臟終於沉沉落了地,肉眼不可見,那就憑借感觸來確認。
她知道一定是自己身上出現了問題,引得京闕現身替她承受,才造成如今這般下場,於是喻庭重新去了一趟垃圾站,並沒有如願看到那隻老婆婆鬼。
從偏僻的被樹遮擋住陽光的石子路前行,走到單元門也沒見老婆婆鬼出現,跨入門檻,樓梯轉角陰影間,好似有什麼人在盯著她看,伺機而動。
喻庭蹲在原地,注意力集中在那一處黑暗陰影,雙方都在觀察對峙著,一時之間隻聽得到空調外機作響的嗡嗡聲。
直到她後退一步靠緊欄杆,手上的戒指與其相撞發出叮當脆響,那團黑影終於有了動靜,如同湧動的泥潭,頃刻間覆蓋過來。
喻庭早有防備,在那黑影即將撲到她身上之時,啪的一下把新鮮製作好的符籙貼對方身上,兩指並攏,念咒施術,符籙瞬間宛如遊龍舞動,無形的枷鎖將其束縛。
退到有光線的地方,喻庭定睛一看,那被符籙纏住的正是之前在電梯裡曾經見過的麵壁小孩,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他身上熟悉的套裝和背影,喻庭絕對不會認錯。
可是為什麼他會躲在暗處襲擊自己呢?
而且剛才所感受到的注視,絕對不是簡單地看,那種飽含惡意與窺探的目光,讓她無法忽視。
“小朋友在悄悄看什麼呢?”
他不回話,隻用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盯著喻庭,明明隻是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孩子,可臉上的表情卻異常成熟冷靜,有著與其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性格。
她確認這小孩是人,然而內在就不一定了。喻庭雖然看了很多書籍古典,但實踐終究還是少,她隻能模模糊糊感知到這小孩內裡的靈魂是空洞的,不像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如果說一個人的靈魂是由多種顏色組成豐富的,那麼喻庭麵前這個小孩的魂體就是灰白的、幾乎沒有鮮豔的顏色。
很奇怪。她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樓上,剛要收回眼神,餘光瞥到了一點白,她被那詭異的白光吸引了心神,再一回頭時,捆縛著的小孩就不見了蹤跡。
也是,畢竟符籙隻針對鬼怪,而不是目前還是人身的小孩,能簡單遏製住他的行動就不錯了。
這之後喻庭總能聽到樓上哐哐當當的聲音,每次買菜回來經過樓梯轉角,那個小孩總是在暗處盯著她,可能鑒於上次的經驗,那小孩始終沒有撲上來,可那眼神著實滲人。
周遭鄰居們也漸漸因為越來越多的詭異事件生出不滿,喻庭老是能看到鄰居們三五成群圍一塊說小話,甚至還有人打算出錢請天師來作法。
畢竟這些靈異事情已經多到影響其他鄰居的正常生活,上了年紀的人受不了這每天的刺激。
喻庭作為其樓下,尤其對她影響最大。鄰居們七嘴八舌地詢問她的近況,喻庭不好說什麼,隻打馬虎眼糊弄過去。
她自然也對樓上那戶人家非常在意,那個小孩明顯將她視為了敵人和獵物,整日在陰影裡蠢蠢欲動,說真的,喻庭養了那麼多年的冷靜鹹魚心態差點崩掉,她很煩。
因此再又一次被夜半敲門吵醒後,喻庭忍不下去了。
帶著本身就有的起床氣,喻庭黑沉著一張臉,拎著一把斧頭開門,也不管外頭什麼情況,徑直順著樓梯一步一步怨氣凝重地來到樓上門口。
然後帶著最後一點禮貌敲了敲門,壓著怒氣喊道:“開門。”
內裡哐當作響的聲音自她敲門之後就停止了,然而大門卻無人來開,也沒有回應,喻庭連續不斷地敲,敲得她心煩意亂,下達最後通牒,“再不開門。我直接劈了。”
手裡的斧子高高舉起,她不帶一絲猶豫地就要砍下去,正當這時,門終於開了。
“你有什麼事嗎?”來開門的是那位三十多歲的女人,表情憂鬱又帶有神經質,總而言之就是肉眼可見地狀態不佳。
喻庭心情也不佳,因此口氣絕對稱不上好,“你能不能管好你家小孩,大半夜地不睡覺敲什麼門?信不信我收了他?”
本就是隨口一說,畢竟她也不敢百分百保證那小孩和鬼怪沾邊,但話一出,女人臉色驟變,似乎從迷迷糊糊神誌不清的狀態裡找回一點自我。
她雙眼盛滿了恐懼,一眨不眨地看著喻庭,語句反複道:“不要……不要搶走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寶貝孩子……”
“我讓他給你道歉,你不要收走他好不好?”女人著急忙慌地扭頭去找人,沒在屋子裡找到,便動作熟練地拉開最外層防盜門,噔噔噔跑進樓道,在陰暗的小角落裡把人拉出來。
那小孩麵容還是一副陰沉沉的死人臉樣式,無論女人說了多少遍和姐姐道歉,他依舊無動於衷,最後喻庭懶得繼續計較才離開。
回到自己屋裡,喻庭臉色不由得凝重幾分,先不說那女人的精神狀態如何和小孩的怪異,她方才透過門的間隙朝內看,那屋子黑暗陰濕,鬼怪張牙舞爪異常囂張,活生生把人壓在屋子裡不能翻身。
這樣子的環境下,精神正常才能有鬼。
那位死去的老婆婆的老伴恐怕也難逃鬼怪影響,而且葬禮那天她也沒見過其人影。
估摸著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