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殷尋(1 / 2)

葉明熙對慕箴的印象,始終停留在相伴長大,又許久未見的竹馬。

前世慕箴前往漁陽之後,她就再沒有留意過他,即便後來跟著李闋漁陽避暑時,她也總是悶在祖宅之中。

她本就是個很沉悶的人,為數不多的出門,基本都是為了季飛紹。

葉明熙自小母親病逝,父親對她又寡淡,雖有姐姐陪伴,但她仍然很難有安全感。

第一次壽平湖見到季飛紹時,他站在湖水中央的船板上,與三兩好友開懷暢談,眉眼含笑的模樣,是她最為向往的少年風氣,是一種她渴望的鮮活,她從沒有的意氣風發。

有他在的往後歲月,葉明熙更不會想起那個本就不怎麼在意的慕箴。

再下一次聽聞他的事情,便是嫁給季飛紹,李懷序登基之後了。

那時季飛紹輔佐新皇登基,官位連連攀升,她作為汴京人人豔羨的季夫人,聽聞慕家主久病的獨子歸家,設了宴席,她有心拜訪,便也去了。

那時葉明熙不擅社交,拜帖也是能推就推,婚後她也同在閨中一樣不愛出門,京中貴婦都與她不怎麼相熟。

慕夫人當時病重,趙姝意也沒來,她坐在女眷席中,隻覺得周圍總是有人似有似無地偷看她,她覺得無聊又不自在,後悔不該來這麼一趟,菜還沒吃幾口便又告辭。

慕府作為京中第一商戶,家宅大的要命,她帶著聞冬,在花園中繞了幾圈都沒找到出府的路。

葉明熙靠在假山旁,有些煩悶地歎了口氣。

“夫人累了嗎?”

聞冬蹲下替她揉腿。

葉明熙小聲埋怨:“我果然還是不該出門。”

聞冬訝異抬頭:“夫人為什麼這麼說?”

“沒有季飛紹在身邊,我連路都不認識,”她有些沮喪,“還好沒人在這,否則我又給他丟臉了,我還是該聽他的,就待在院子裡就好了。”

聞冬有些皺眉:“夫人彆這麼說,人哪能一直悶在家裡呀……”

她二人小聲交談,沒注意自遠走來的人影。

直到走到跟前,葉明熙抬眼,警戒道:“你是?”

來人一身蒼藍長衫,明明天還熱,外頭卻罩著純白的大氅,黑發垂在腰間,麵色比她這個姑娘還白。

整個人弱不禁風的精致,麵如好女,模樣比尋常姑娘家還要冷豔。

他聽聞明熙話語,神情微微錯愕,雙瞳微睜,又輕輕皺眉,些許無奈地抿唇笑著。

“夫人迷路了嗎?”

他開口,溫潤的嗓音透著關懷,似是看到明熙臉上的警戒,並未靠近。

隻是抬起手,修長手指指著一個方向:“往那一直走,便能尋到出口。”

他人瘦極了,便是手也骨節分明,棱角尖銳。

因手臂抬起的動作大氅微微敞開,明熙瞧見他懷中竟還抱著一個手爐。

她有些皺眉地想,這人到底是有多畏冷。

沒有認出來人的她禮貌行禮,便頭也沒回地拉著聞冬走了。

走出許久,她又回頭看,那人仍在原處未動,隻望著自己,見她回頭,還清淺地衝著她笑。

後來回府,洗漱完休息時,她才若有所思問聞冬:“那人衣著華貴,好像還認得我。”

聞冬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夫人沒認出,那是慕二公子嗎?”

葉明熙錯愕:“慕箴?”

她仔細想了想:“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他變漂亮這麼多。”

曾經家宅臨近,她對慕箴的印象隻有那個比她高不到哪去的男孩,這麼一轉眼,竟是比不少京中貴女都讓人眼前一亮。

聞冬小聲嘀咕:“慕公子幼時對姑娘可好了,今日見他也跟小時候一樣,一點兒沒變。”

“是嗎?”

明熙尚未回話,門外先傳來一道聲音。

聞冬嚇得手抖,茶水摔了滿身。

季飛紹進門來,明明是笑著的,望著聞冬的目光卻有些冷:“我卻不知夫人幼時身邊竟還有這麼個人,對夫人有多好?我比得上嗎?”

聞冬撲通一聲跪下,頭重重磕在地上,渾身發抖:“是奴說錯話了。”

葉明熙不悅地皺眉,起身將聞冬拉起:“你嚇唬她做什麼?不過是說著玩的。”

她推聞冬:“你下去吧。”

聞冬瞥了眼季飛紹的神情,麵色慘白地退下了。

季飛紹上前,牽住她的手,語氣淡淡:“不過一個下人,你未免太上心了。”

她有些不喜地反駁:“聞冬不是下人。”

季飛紹沒再說話,隻是抱著她坐在自己腿上,力道越來越大,將葉明熙勒得腰疼。

她覺得有些好笑:“你吃醋嗎?”

“是啊,”他將臉埋在葉明熙身後,聲音有些沉悶,“夫人,我醋的緊啊。”

葉明熙咯咯笑了許久,坐在他腿上,雙腳夠不到地,悠來晃去的:“你同他吃什麼醋,我與他有七八年沒見了,今日我都沒認出他來。”

她往後靠去,仰著頭捧著季飛紹的臉,神情眷戀:“他不過是個故人,在我心中,怎比得過你呀。”

不過是個故人。

葉明熙這才發現,自己曾經脫口而出的話語有多麼的薄涼。

她又想起後來慕箴為了自己身首異處,甚至死後都要為自己謀劃出路,葉明熙麵無表情地掉淚。

上輩子無視了慕箴的真心,那麼這一次,她是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

這段時日葉明熙閉門不出,好像又恢複了先前沉悶的性子。

葉明芷擔心她,去瞧了一眼,發現她隻是在看書。

非常認真地在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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