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裴洛意的眼,那靜然平緩的眼底,映出的自己,何等卑劣?
揪緊外衫,嘴唇輕顫,半晌,低低道:“殿下,我……做過一場噩夢,啊!”
裴洛意看著她,瞧見她麵色隱隱發白,忽而抬手,將人打橫抱起。
蘇念惜輕呼一聲,下意識抱住他。
外衫掉落,大片雪膩衝入視野。
裴洛意喉頭一緊,看向前方,目不斜視地將人抱到了外間的榻上,轉身走了出去。
蘇念惜坐在榻上發愣——不問了嗎?
拿了榻上的衣裳慢慢穿上,正猶豫著是否要出去時,就見裴洛意又拎了食盒回來。
見她濕著頭發坐在榻上發呆,將食盒打開,道:“吃些東西暖暖身子。”
蘇念惜抬眼,這才反應過來。
抿了下唇,走過去,剛端起碗,身後又是一沉。
抬起頭,就見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居然拿著一方乾淨的帕子再給她絞頭發。
她又呆住。
裴洛意自上方注意到小姑娘呆呆的眼神,微微彎唇,道:“怎麼?弄疼你了?隻怕需得忍一忍,換了良辰,她能扯了你這大半的頭發。”
蘇念惜一直覺得裴洛意是個自持端方沉靜內斂之人,甚至連言語心思都與人鮮少計較,不想卻會說出這樣玩笑般的話語來。
縱使心神恍惚,卻也看出他其實在……寵著自己。
偌大湯碗暖意盈手,身後之人力度溫和。
她那顆惶惶不安的心,終於一點點地落到了溫暖之處。
放下湯碗,聞著那鮮香四溢的氣味,輕緩道:“殿下,那場噩夢裡,我是沈默淩囚禁十二年的禁臠。”
裴洛意的手驟然一頓!
靜雪般的出塵之麵,驟然神色變化!
他微微瞪眼,看向坐著的蘇念惜。
便聽她語聲平靜地說道:“那一場夢裡,我眾叛親離,身邊所有可信之人全被沈默淩殺害,十二年裡,無數次想死,卻因著外祖母一直在他手裡,不敢輕易自儘。直到後來才得知,外祖母早已離世,所以飲了鴆酒,這才從噩夢裡脫身而回。”
她用的‘回’,並非‘醒。’
裴洛意握住她潮濕的發尾,沒說話,手背卻已迸現青筋。
安靜的屋中再次響起蘇念惜的聲音。
“所以,我才會……用自己的身子,勾引太子殿下,求得殿下的庇佑。我知曉我無恥……”
“噠。”
放在桌上輕顫的手背被覆住,蘇念惜轉眼,看見裴洛意在身邊坐下。
他的臉上並沒有被這匪夷所思的言語所驚駭到的神色,隻是平靜地看著她,道:“所以,救下玉真觀那些人,是因為夢中知曉嗎?”
蘇念惜看著裴洛意,有些反應不過來般點了點頭。
不想,就見裴洛意微微一笑,溫聲道:“難怪民間如今都說,平安郡主是救苦救難的菩薩。”
她怎麼會是菩薩?她分明是惡鬼啊!
“可我……殺了大伯一家,讓宋沛河身敗名裂,還不擇手段巴結上長公主,甚至……妄圖以女色引誘殿下,利用殿下……”
裴洛意笑開,打斷了她的話,“色誘,乃是另一方心不甘情不願。”
他微微湊過來,靜眸中是蘇念惜從未見過的繾綣朧色,語聲低幽,似神佛俯身,低低私語,渡一節登天道,引凡人自投羅網。
“念念覺得,孤是被色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