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意沒說話,隻靜緩地揉著她受傷的後腰。
蘇念惜蹭了蹭臉,像貓兒一般窩在他懷裡,瞧著月光下縹緲的塵埃,再次開口。
“是為了我嗎?”
裴洛意朝她看了眼,將她額間的亂發理了理,還是沒說話。
蘇念惜心頭的苦澀卻已漫開,努力眨了下眼,又道:“殿下想坐實‘福星’可消白虎煞星的占言,讓聖人對我完全信任?”
剛剛定婚,沈默淩就死了,反而叫東宮頓時突顯出來,聖人定會懷疑這‘福星’真假。可若是太子剛露頭,又落了勢,是否就應驗了先前欽天監所言?
她聲音微沙,“何必為我做到這種地步?聖人開口賜婚還能反悔不成?而且我到底是護國公之女,他不會真的對我……”
話沒說完,後腦勺被安撫地拍了拍,“護你是一麵,另一麵,我想看看,這暗藏背後之人,如此算計我,到底是為何。”
蘇念惜一頓,抬頭,“殿下要以身做餌?”
裴洛意點頭,“誣陷的手段太拙劣了,那枚螭龍玉佩,更像是臨時加上去。”
蘇念惜一下反應過來,“您是說,這些人原本就打算殺林飛周,隻是不知為何突然臨時想要將您一起牽扯進去?”
說完,卻見裴洛意看著她。
她疑惑歪頭,“不是嗎?”
裴洛意搖了搖頭,扶著她的後腰,道:“念念,你是我的未婚妻,與我平起平坐,不必這般說話。”
蘇念惜眨了下眼,隨即笑了,湊過去,在他唇邊親了下,“謹遵旨意,大,郎,君。”
這隨時都能擺弄他心扉的小壞蛋。
裴洛意的目光落在她彎翹的唇角,竟頷首應了,“嗯。”
蘇念惜一下笑開——這嗓子,快把她三魂六魄都給釣沒了。
抿了抿唇,乾咳一聲,強製拉回神智,又道:“所以,這一次的事兒,關鍵在……林飛周?”
裴洛意看著這個每次都能精準抓住關竅的小姑娘,將她往懷裡又攬緊了些,道:“若當真要用人命來栽贓我,獵場上有無數個比林飛周更要緊之人,卻偏偏選了這麼一個已淪為階下囚的罪臣。”
就像蘇念惜先前替太子辯駁的那句——殺一個罪該萬死的惡人而已,說不得旁人還要歌頌太子殿下功德呢!
“用這樣一個人來陷害,確實太牽強了。”蘇念惜抱住裴洛意的腰,道:“那為何要這麼大張旗鼓地殺林飛周呢?”
裴洛意垂眸,看著身前毛絨絨的小腦袋,再次揉搓起她的後腰,卻並未回答,反而問:“念念以為?”
蘇念惜貪享著後背的鬆緩,連聲音都有點兒懶,“林飛周顯然不是殿下所殺,可是聖人卻依舊下旨將您扣押。”
她想了下,又道,“此舉,不像是處罰,更像是……忌憚?”
說完,聽到裴洛意低笑。
她抬起頭,額角便被輕輕點了下,“真是個聰明的姑娘。”
蘇念惜並非沒被人誇過,貌美,端莊,性子好,卻都不及這句‘聰明’叫她高興。
她咧開嘴,隻覺心裡開了一片片的小花兒,迎風招展得歡。
裴洛意瞧見她的喜色,眼底的笑意愈深,接著說道:“金沙河一案,林飛周本該處死,可聖人卻任由林家找了個替罪羊,輕易地放過了林飛周。這一次,林飛周勾結沈,默淩,差點殺了朱佳安,聖人也不過高拿輕放,隻說威遠侯府抄沒,卻沒動任何一個人的性命。”
“聖人有把柄在林家手裡?”蘇念惜募地出聲。
裴洛意話音微停,隨即頷首,“那麼,若是林飛周死在我手裡,聖人會如何以為?”
蘇念惜腦中的亂麻順著裴洛意的句句引導,終於抽出了一根清晰的線索。
“聖人會以為,殿下知曉了他的秘密,所以殺林飛周滅口。”
小姑娘侃侃而談的模樣自信又美麗,一雙眼瞳,像夜明珠,在月華下,熠熠生輝。
裴洛意笑著點了點頭。
蘇念惜眉頭緊皺,若聖人當真如此以為,太子眼下以退為進的選擇確實是最合適的。
又道:“那麼,殿下主動踩入陷阱,一來是為護我,二來,是為避免聖人忌憚下生出殺心?”
裴洛意握住了她的手,道:“三來,我被囚禁,便是東宮勢弱,而沈默淩也已身死。朝堂長久的平衡被打亂,局勢會有如何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