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處為立點,一人三箭,無論先後,射中者為贏,如何?”
裴洛意的聲音清清冷冷,然而提出的比試方式卻如重雷落在演武場周圍所有人的耳朵裡。
這麼遠,還要射中隨風亂飛的彩帶。
便是神箭手也不可能射中吧?!
倉木措臉色十分難看——這分明是故意刁難!
然而不等他開口,契爾塔已說道:“若是都沒射中,如何說?”
裴洛意正在挑選玄影送上來的弓箭,聞言頭也沒抬地說道:“若是皆未射中,便算塔塔族贏了此番比試。”
契爾塔眼前一亮,裴煜賜幾人對視一眼。
“挑個最難的比法,誰都不可能贏,便等於沒輸。”裴煜賜朝旁笑道:“瞧瞧,不愧是咱們的太子殿下,這樣的心機,做弟弟的以後還要多學哪!”
一句話,又讓太子殿下從‘身先士卒’的英雄變成了‘虛張聲勢’的懦夫。
蘇念惜冷下眼,看著裴煜賜,毫不客氣地諷刺回去,“三殿下也不必以後學了,現在就上去將太子殿下替換下來如何?”
裴煜賜譏笑,“是太子自己要應戰,緣何要我去替?平安郡主這護短護的未免太可笑。”
“可笑嗎?”
蘇念惜看著底下正調試弓箭的裴洛意,笑道:“三殿下應戰,卻叫屬下上場。太子殿下身受重傷,此刻卻站在了塔塔族麵前。可笑的,應該是三殿下這種取笑嘲諷抱薪取火者的人吧?”
“你!”
裴煜賜沒料到蘇念惜居然真的敢當眾奚落他,正要動怒,卻聽身後的紀瀾低聲道:“三殿下,稍安勿躁。”
裴煜賜一頓,隨即反應過來,哼笑一聲,轉過頭去。
倉木措顯然也聽到了蘇念惜的話,朝她看了眼,又明目張膽地打量了下太子清瘦的身形和胳膊,隨後笑問:“太子殿下確定?”
裴洛意握住弓箭,道:“塔塔族若怯戰,可自行退下。”
並未讓他認輸,言語中的輕視卻比叫他認輸更難受。
倉木措雙目驟獰,卻隨後又笑了起來,“好,這場比試,我陪太子殿下玩玩!”
他一招手,拿來自己的弓箭,走到了另一邊。
兩人站定,皆朝數百米之外的紫宸殿上方飄繞的彩帶看去。
一聲銅鑼響,比試正式開始。
裴洛意垂眸,片刻後,緩緩抬起手臂,正要搭箭拉弓。
滿場寂靜,微風凜然,掠過鋒利的箭尖,擦過裴洛意冷冽的眉眼,揚起他鬢角的一縷青絲。
長睫下,那雙深眸驟然一凝!
指尖微動。
那邊沈鵠忽然又笑道:“太子殿下,這一場,你可得好好地比,南景的未來,可就握在您的手裡了。”
本是屏氣凝神的眾人心頭一口氣一下亂了,楚巍等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鵠。
——他瘋了不成?!
這場比試無論輸贏都已不重要,太子如今所做,彰顯的本就是南景的大國器量與國運之盛!
可沈鵠這話根本就是想要亂太子心神,要讓他輸!還故意說什麼‘南景未來都在太子手上’這樣殺人誅心的話!這不是讓聖人更加忌憚太子嗎!
場中,裴洛意果然放下了弓,沒有繼續射出這一箭。
“沈鵠這糊塗東西!”孔岩等人皆搖頭。
高盧更是低聲怒罵,“不知輕重的老狗!風這麼大怎麼不閃了這老雜毛的舌頭!”
蘇念惜轉臉,看見裴明道看著裴洛意陰森森的臉色,唇邊浮起一抹譏笑,隨後抬手,輕輕地撫了下鬢發。
一直站在裴明道身後猶如影子的宋琪忽然低聲道:“聖人,和親,該是我朝賞賜塔塔族,而並非比輸後主動贈獻。”
賞賜,乃是高位。贈獻的話,南景難道要成為塔塔族的附屬嗎?
坐在龍座附近的幾人皆是一愣!
紀瀾轉臉,便看聖人瞬間變了臉色。
挑了挑眉,朝宋琪看去——厲害啊!這一場比試真正的根節點,居然被這人一語挑破。這就是蘇念惜不惜搭了那麼大的台子也要捧起來的人嗎?
厲害啊!
接著,眾人就見一直不曾開口的聖人看向場中的太子,緩聲道:“大郎,好好比。”
方才還得意的裴煜賜麵色微僵,底下的沈鵠也瞬間變了臉,看了眼聖人,坐了回去,再不敢出聲。
倉木措看了眼裴洛意,笑道:“太子殿下,你的父親讓你好好比,可彆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