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道擺擺手,示意蘇念惜免禮後,又道:“你方才說,你爹是英雄,這話不錯,於世人來說,他們聽聞更多的皆是你爹的戰功與英績,可這些,卻是你爹從血海屍堆裡一刀一刀殺出來。”
此時底下宮宴已開,眾人各自落座,有伶人進入大殿淺唱慢舞。
沈默淩坐在了下手首位,再次看向上頭與聖人說話的蘇念惜,眉眼森深地轉動著扳指——她是想利用蘇無策給自己博聖寵?
可又不太對勁。她若想博聖寵,憑那一張臉足夠了,何至於要這般大費口舌?
略一沉吟後,對身後近侍道:“去將蘇文峰帶進來。”
近侍有些意外計劃提前,卻並未多嘴,低聲應下:“是。”
上首。
聖人看著一派單純可愛的蘇念惜,笑道:“你爹當年在蘇家也隻是一個庶子,以尊卑有序來言,算不上一個體麵的出身,後來自己去了軍隊拚搏,直至拚到蘇家軍統帥之位。你覺得,他是天生卑下該任由人踐踏之人麼?”
蘇念惜眼眶微瞪,似是沒想到自己的爹還有這樣的往事,滿是期冀地看向聖人,搖頭,“不……”
裴明道很久沒被一個孩子用這般濡慕的眼神瞧過了,心下微軟,笑道:“朕認識他的時候,他還被人叫做泥腿子,按在地上打。你知曉他做了什麼嗎?”
蘇念惜一拍桌子,“阿爹必然要打死他們!”
這等動作這等言辭,在聖人麵前,是大不敬!
可裴明道卻笑著點頭,“哈哈,說的不錯。他一個人一雙拳頭,將那七八個兵痞子打得牙都掉了!朕就是那時候覺得,這漢子有血性,是可造之材。”
蘇念惜眼睛都在顫,“真的麼?聖人,您慧眼識英雄!”
裴明道又被她逗笑了,搖搖頭,飲了一口宮人奉上的酒,道:“所以,你還以為這通天路,是卑下之人也不可走的麼?”
蘇念惜恍然大悟,旋即臉上浮起明顯的光彩來,笑著說道:“所以,沒有什麼人是活該被旁人蹂躡欺淩的。聖人修道,以這天道之福,披萬生之澤,是我南景大幸呀!”
“好一句聖人修道,護我南景!”一旁,長公主附和而笑,舉起酒盞,站了起來,“諸位,隨我一同舉杯,敬謝聖人,以身入道,換萬生福澤!”
滿殿的人全都起身,遙遙舉杯,山湖海喝的拜聲叫裴明道略顯渾濁的眼睛泛出大喜的光彩。
他修道至今,不知遇到多少阻撓,還是頭一回被擺上這般無上境地。
哈哈大笑,舉杯一飲而儘。
對著蘇念惜點點手指,“嘴貧。”
分明是斥責,可明眼人都看出來,是寵笑。
靠近的龍座的幾個大臣對視一眼,皆看向那站在龍座底下笑臉盈盈滿是單純的少女。
——這平安郡主,不得了啊!
沈默淩及其身後人卻覺得不對,這平安郡主這般親近聖人,蓮蕊真人緣何始終不曾有動作?
而方才議論蘇念惜的幾個貴女皆是麵色難看。
——蘇念惜這般得聖寵,那她們方才豈不是犯下大錯?緣何就輕易聽信了周雅芙的言語!當真悔之晚矣!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正要重新落座之時。
蘇念惜忽而再次開口。
“聖人道心寬慈,不知臣女可否請聖人一事。”
她聲音不低,眾人紛紛抬頭。
周雅芙冷笑——這下賤東西又要出什麼幺蛾子招人顯眼?
聖人此時心情大好,笑著點頭:“說吧。”
蘇念惜立時走出來,跪在龍案邊,道:“啟稟聖人,小女所籌建的書院,尚無院名。小女鬥膽,想請聖人,為書院賜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