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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5
這滴淚轉瞬滑落，洇濕床褥，了無痕跡，卻讓沈梵桉的心用力揪了下。
他目光一沉，眉宇間蕩著心疼，忍不住伸手將人攬入懷中，一下又一下輕撫她的脊背，沒有說話，給予女孩安靜陪伴的片刻。
蘇簷雨緊咬顫抖的唇，眼淚接連不斷地往外冒，很快便打濕了男人的前襟。
她哭得隱忍，抽噎聲梗在喉嚨裡，沉默良久才嘶啞著說出折磨了她多年的往事：“那個孕婦才二十歲，自己就是個孩子，先天性心臟病，還伴有重度的主動脈瓣閉鎖，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孕晚期了，我媽媽就是接收她的主治醫師。”
“當時女孩入院的情況很糟糕，孕晚期的胎兒已經發育成熟，強行流產風險很大，可她心臟的負荷已然無法支撐她順產，媽媽他們便決定提前進行剖腹產手術。”
“以女孩的身體狀況，一旦將孩子取出，她體內的血液循環立刻改變，脆弱的心臟極大可能會承受不住。”
蘇簷雨深吸口氣，雙眼無力地閉上，攥著沈梵桉腰間布料的手越來越緊，指骨泛白，儼然想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
沈梵桉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輕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那家人特彆可怕，女孩的丈夫和婆婆不讚成剖腹產，說什麼順產的寶寶腦子才聰明，還對著我媽媽破口大罵，在醫院撒潑，說我媽是害人的庸醫，指責醫院想故意訛錢，當時鬨得特彆難看，我甚至看到媽媽回家偷偷抹眼淚。”
說到這蘇簷雨止住的眼淚再次洶湧，她似嘲似諷地扯扯唇，繼續道：“他們拖著不簽字，任由女孩在病床上痛苦，隔天女孩父母千裡迢迢趕過來，幾人在醫院撕扯叫罵，驚動了警察，最後女孩的媽媽簽了手術同意書。”
這個世上，也就母親最心疼女兒。
“院裡為這場手術集齊了最好的產科團隊，我媽是主刀，過程很艱難，但手術還算順利，女嬰成功降生，孕婦的生命體質也算平穩，但仍然沒有脫離危險，被送到ICU觀察。”蘇簷雨眸色一暗，“ICU費用高昂，那家人見孩子平安出生了，還是個‘賠錢貨’，便吵著鬨著要帶孕婦回家，或許是也對這個家庭失去期望了吧，那個女孩的心臟開始急劇惡化，我媽他們拚了命的搶救，可還是回天乏術。”
“她才二十歲啊，搏命生下的孩子連麵都沒見到，為了所謂的香火傳承，她死在了病床上，拋下了父母。”
蘇簷雨喃喃道，嗓音低啞平緩，比起歎惋，更像在敘述一個可憐的事實。
沈梵桉眉頭輕蹙，咬肌鼓動，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女性生育的風險。
他收緊胳膊，抱得愈發用力。
“那個男人一口咬死是醫生操作不當才導致妻子死亡，拉著橫幅在醫院門口抗議，要醫院巨額賠償，不然就天天來鬨。”
“最後醫院為了息事寧人，賠了他十萬塊，可他收了錢還不夠，一定要讓我媽媽給他們一家賠禮道歉。”
說到這蘇簷雨呼吸一滯，對母親無儘的心疼和委屈在心口蔓延，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媽媽明明一點錯都沒有，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救了那麼多的孕婦和嬰兒，卻要為了沒做的事而彎腰下跪……”
眼淚決堤，蘇簷雨再也控製不住，臉埋在沈梵桉胸前壓抑地哭出聲，聲線破碎不已：“可他為什麼還不放過她啊……”
王春樺強忍屈辱道了歉，本以為事情終於可以了解，可第二天，那個男人便提著刀混進科室，趁著眾人不注意，用力砍在女人的脖頸上，身上，一刀接著一刀，霎時鮮血噴湧，染紅了潔白的牆壁。
哪怕第一時間送去搶救，王春樺還是死了。
她才三十多歲啊，對醫生來說正是剛好的年紀，她還要拯救更多的病人呢，結果卻以這樣潦草又荒誕的方式死在了最愛的醫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