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鐘聲(2 / 2)

潛邸 周乙 5400 字 3個月前

《莊子》雲:“程生馬。”嘗觀《文字注》:“秦人謂豹曰程。”餘至延州,人至今謂虎豹為“程”,蓋言“蟲”也。方言如此,抑亦舊俗也。

《唐六典》述五行,有祿命、驛馬、湴河之目。人多不曉湴河之義。餘在鄜延,見安南行營諸將閱兵馬藉,有稱“過範河損失”。問其何謂“範何”?乃越人謂淖沙為“範河”,北人謂之“活沙”。餘嘗過無定河,度活沙,人馬履之,百步之外皆動,澒澒然如人行幕上。其下足處雖甚堅,若遇其一陷,則人馬蹻車,應時皆沒,至有數百人平陷無孑遺者。或謂:此即流沙也。又謂:沙隨風流,謂之流沙。湴,字書亦作“埿”。蒲濫反。按古文,埿,深泥也。本書有湴河者,蓋謂陷運,如今之“空亡”也。

古人藏書辟蠹用芸。芸,香草也,今人謂之七裡香者是也。葉類豌豆,作小叢生,其葉極芬香,秋間葉間微白如粉汙,辟蠹殊驗。南人采置席下,能去蚤虱。餘判昭文館時,曾得數株於潞公家,移植秘閣後,今不復有存者。香草之類,大率多異名,所謂蘭蓀,蓀,即今菖蒲是也;蕙,今零陵香是也;茞,今白芷是也。祭禮有腥、燖、熟三獻。舊說以謂腥、燖備太古、中古之禮,餘以為不然。先王之於死者,以為之無知則不仁,以之為有知則不智。薦可食之熟,所以為仁;不可食之腥、燖,所以為智。又一說,腥、燖以鬼道接之,饋食以人道接之,致疑也。或謂鬼神嗜腥、燖,此雖出於異說,聖人知鬼神之情狀,或有此理,未可致詰。

世以玄為淺黑色,璊為赭玉,皆不然也。玄乃赤黑色,燕羽是也,故謂之玄鳥。熙寧中,京師貴人戚裡,多衣深紫色。謂之黑紫,與皂相亂,幾不可分,乃所謂玄也。璊。赭色也。“毳衣如璊”;音門。稷之璊色者謂之穈。穈字音門,以其色命之也。《詩》:“有穈有芑。”今秦人音糜,聲之訛也。穈色在朱黃之間,似乎赭,極光瑩,掬之粲,澤熠熠如赤珠。此自是一色,似赭非赭。蓋所謂璊,色名也,而從玉,以其赭而澤,故以諭之也。猶鴘以色名而從鳥,以鳥色諭之也。世間鍛鐵所謂鋼鐵者,用柔鐵屈盤之,乃以生鐵陷其間,泥封煉之,鍛令相入,謂之“團鋼”,亦謂之“灌鋼”。此乃偽鋼耳,暫假生鐵以為堅,二三煉則生鐵自熟,仍是柔鐵。然而天下莫以為非者,蓋未識真鋼耳。餘出使,至磁州鍛坊,觀煉鐵,方識真鋼。凡鐵之有鋼者,如麵中有筋,濯儘柔麵,則麵筋乃見。煉鋼亦然,但取精鐵,鍛之百餘火,每鍛稱之,一鍛一輕,至累鍛而斤兩不減,則純鋼也,雖百煉不耗矣。此乃鐵之精純者,其色清明,磨瑩之,則黯黯然青且黑,與常鐵迥異。亦有煉之至儘而全無鋼者,皆係地之所產。

《詩》:“芄蘭之支,童子佩觿。”觿,解結錐也。芄蘭生莢支,出於葉間,垂之正如解結錐。所謂“佩觿”者,疑古人為韘之製,亦當與芄蘭之葉相似,但今不復見耳。

江南有小栗,謂之“茅栗”。茅音草茅之茅。以餘觀之,此正所謂芧也。則《莊子》所謂“狙公賦芧”者,芧音序。此文相近之誤也。

餘家有閻博陵畫唐秦府十八學士,各有真讚,亦唐人書,多與舊史不同:姚柬字思廉,舊史乃姚思廉字簡之。蘇台、陸元朗、薛莊,《唐書》皆以字為名。李玄道、蓋文達、於誌寧、許敬宗、劉教孫、蔡允恭,《唐書》皆不書字。房玄齡字喬年,《唐書》乃房喬字玄齡。孔穎達字穎達,《唐書》字仲達。蘇典簽名旭,《唐書》乃勖。許敬宗、薛莊官皆直記室,《唐書》乃攝記室。蓋《唐書》成於後人之手,所傳容有訛謬;此乃當時所記也。以舊史考之,魏鄭公對太宗雲:“目如懸鈴者佳。”則玄齡果名,非字也。然蘇世長,太宗召對玄武門,問雲:“卿何名長意短?”後乃為學士,似為學士時,方更名耳。

唐貞觀中,敕下度支求杜若,省郎以謝朓詩雲:“芳洲采杜若。”乃責坊州貢之。當時以為嗤笑。至如唐故事,中書省中植紫薇花,何異坊州貢杜若,然曆世循之,不以為非。至今舍人院紫微閣前植紫薇花,用唐故事也。

漢人有飲酒一石不亂。餘以製酒法較之,每粗米二斛,釀成酒六斛六鬥。今酒之至醨者,每秫一斛,不過成酒一斛五鬥,若如漢法,則粗有酒氣而已。能飲者飲多不亂,宜無足怪。然漢之一斛,亦是今之二鬥七升。人之腹中,亦何容置二鬥七升水邪?或謂:“石乃鈞石之石,百二十斤。”以今秤計之,當三十二斤,亦今之三鬥酒也。於定國食酒數石不亂,疑無此理。

古說濟水伏流地中,今曆下凡發地皆是流水,世傳濟水經過其下。東阿亦濟水所經,取井水煮膠,謂之“阿膠”;用攪濁水則清。人服之,下膈、疏痰、止吐,皆取濟水性趨下清而重,故以治淤濁及逆上之疾。今醫方不載此意。

餘見人為文章多言“前榮”,榮者,夏屋東西序之外屋翼也,謂之東榮、西榮。四注屋則謂之東霤、西霤。未知前榮安在?

宗廟之祭西向者,室中之祭也。藏主於西壁,以其生者之處奧也。即主祏而求之,所以西向而祭。至三獻則屍出於室,坐於戶西南麵,此堂上之祭也。戶西謂扆,設扆於此。左戶、右牖,戶、牖之間謂之扆。坐於戶西,即當扆而坐也。上堂設位而亦東向者,設用室中之禮也。

“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麵而立也。”《周南》、《召南》樂名也。“胥鼓《南》”;“以《雅》以《南》”是也。《關雎》、《鵲巢》,二《南》之詩,而已有樂有舞焉。學者之事,其始也學《周南》、《召南》,末至於舞《大夏》、《大武》。所謂為《周南》、《召南》者,不獨誦其詩而已。

《莊子》言:“野馬也,塵埃也。”乃是兩。古人即謂野馬為塵埃,如吳融雲:“動梁間之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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