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傾訴二(1 / 2)

潛邸 周乙 7692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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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媛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不查賀綸的神情,此刻回轉過來才發現他目不轉睛的黑眼睛。

“怎麼說了一句話就開始發呆?”他笑起來,“你還沒說你爹有多壞。”

“他啊,呃,渾身都是槽點,有啥好說的。”湯媛開始和稀泥,把臉埋在他懷中,一副困倦要睡覺的樣子。

賀綸微微後傾,故意不抱她。

話說現在距離就寢還早著呢,加諸案幾上一盆新鮮的瑞香,哪裡是想睡就睡的。況且,湯媛也喜歡跟賀綸聊天。

“你真想聽啊?”

他看著她笑,“哦,是的。”

這一笑感覺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二十一歲的賀綸已經不僅僅是漂亮,一顰一簇都在散發著危險的荷爾蒙誘惑,這種誘惑力遠勝於十六七的毛頭小子。

湯媛連忙移開視線,“說了你也不懂,我們家鄉跟你這裡不一樣。”

“你不說怎知我不懂?咱倆在一起這麼久了,從未見你跟我說從前的事兒。”雖然他不太八卦但不代表沒有好奇心。

此前沒問是因為心理上還無法接受,這畢竟是件怪力亂神之事,然而湯媛和明通卻一次又一次的證明了這些“怪力亂神”是真的。

於是,他就信了,並非相信鬼神,而是相信湯媛,覺得她是神奇的,那麼這樣神奇的她究竟來自什麼樣的地方?

乍一麵對這種問題,湯媛莫名的難堪,誰讓她有個丟人敗氣的爹呢!可是賀綸的眼睛真好看,有一抹柔情蕩漾在裡麵,使得她微微恍然,情不自禁的把不為人知的心扉打開了一點點,敞給他看。

“我爹超級不靠譜的。”她撓了撓額頭的碎發,訕笑。

關於湯老爹的故事,一半來自大人之間的描述,還有一半源於她過早的記憶。“他這個人特好色,打小就愛掀女同學裙子,再加上有點小錢,不知玩弄了多少女性。後來遇到我娘,不是我跟你吹,你看我漂亮吧,我娘更漂亮,當然……她僅有的也就是漂亮,而且文化水平也不高。當年我祖母就嫌棄她是文盲,死活不讓進門。”說起這個娘,湯媛也是槽多無口,換成了盤腿嘮嗑的姿態,拍手道。

“哦,那後來怎麼又成親了?”在賀綸看來這事兒不簡單。得不到長輩的認同,又門不當戶不對,怎麼可能在一起?

還是那句話,湯媛豎起一根手指,“因為漂亮啊!”

湯老娘實在是太美了。湯老爹死也要把這樣的美人據為己有。然而再美有什麼用,終有看膩的時候,再加上生完孩子的湯老娘足有一百三十斤,贅肉橫生,刺激的湯老爹不忍直視,隻好去小情人那邊洗洗眼。

可憐的湯老娘從此以淚洗麵,還要忍受小三的騷擾電話,後來也算爭氣,在湯媛滿周歲那年一憋氣減到了九十五,重回苗條身段,可惜妊娠紋回不去了,一看就是生過娃的,湯老爹漸漸覺得倒胃口,也越發覺得不到二十歲的女大學生才配得上他的審美。

湯媛支吾道,“嗯,我們家的破事一點意思也沒有。”說著就要喝茶,卻被賀綸奪走,他揚眉道,“接著說啊,怎麼老是斷斷續續,我們之間說話還要考慮麵子不麵子嗎?”

倘若連最親近的人都不信任,這世上她還信過誰?

賀綸本不欲挖人*,可這樣的她,所有敏感神經都集中在了不為人知過往的她,實在令人憂心。

“嶽丈大人待你們母女不好,對不對?”他問。

“彆跟他叫嶽丈,他不配。”湯媛對自己的大逆不道之言渾然不覺,“他根本就不是我爹!”

這就是她潛藏深處的忤逆和狂妄。賀綸不動聲色的聆聽。

“我隻是一個多餘的,嗯,人類風流快活之後總會製造點什麼。對暴發戶而言,養十個八個孩子就像養十條八條狗!他越有錢就越壞,從小到大都沒抱過我,暴發戶而已,買一輛賓利抬格調,打量我在後頭睡著了呢,抱著媽媽同事的女兒親,人家才十八歲啊,他個臭不要臉的都三十多了!他都沒親過我,卻抱著那個姐姐親,”湯媛潸然淚下,不禁凝噎,“像他這種老禽.獸,縱使娶了天下第一美人也不會滿足,大概連老天爺也看不過去,先由他作,作了四年總算破產。”

單是父親出軌就讓她痛恨至此嗎?

她恨的是屬於自己的家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從此輾轉各地,寄人籬下,毫無尊嚴。媽媽愛她,但更愛自己,為了勾住長期飯票,將她送給不靠譜的前夫。

沒有人生來就會看旁人臉色,而五歲的湯媛卻學會了說好話討好人,哄得阿姨高興。在外人麵前阿姨都以母女倆自居,回家則教她以生病為借口騙媽媽錢。

其實這些苦都不算什麼,最可怕的還是阿姨家的破爛哥哥。每回她洗澡,他就借口這個那個的闖進去,如入無人之境。不是自己的閨女不心疼,阿姨隻當她小,根本就不攔著,殊不知她不小了,已經知恥。若非她機靈,證明自己會洗澡而且洗的很好,一把懶骨頭的阿姨極有可能讓哥哥幫她。

依稀記得那是個夏日的午後,無比悶熱,蟬聲聒噪。阿姨出去打麻將,就她跟哥哥兩個人在家。大哥哥問她想不吃冰棍兒,她說不想。然後他又找了一個特有趣的動畫片,小孩子很難不被吸引,湯媛津津有味的看入迷。那天發生了什麼她不想再回憶,總之她知道那是不好的事兒,卻因為嚇呆了一動也不敢動,當晚她就偷偷打電話給媽媽。

卻怎麼也沒想到這通電話要了媽媽的命。

不管多懦弱多自私的女人都有母愛的本能,湯老娘丟下湯媛不代表不愛她,當聽得女兒被個畜生猥.褻,不氣瘋了才怪!抓了把菜刀就要跟湯老爹拚命。

這麼一個患有輕微心臟病的女人一邊發瘋一邊砍人,後果可想而知。湯老爹奪下刀,一腳踹飛嘴唇青紫的前妻。

滿屋都是阿姨的尖叫,因為她不小心打暈了“通風報信”的湯媛。

最終鼻青臉腫的母女倆被鎖進小黑屋“反省”。

幽暗而空曠的房間,厚實的木門,怎麼也打不開。始終閉著眼的媽媽也再沒有醒來。

所有人都不相信湯媛的哭求,房門閉合了三天兩夜,饑餓的貓咪,綠色的眼,嚼碎血肉的吞咽聲,曆曆在目。

湯媛再也不能自已,眼淚似三月的飛雨,沉淪中竟不覺賀綸一直在喊她的名字。“是我害了她!她本不該死的,馬上就要訂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我本就是多餘的……”她唯一能抱住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如同溺水的人攥住稻草。

那些仿佛被時光掩藏在了前世的懺悔與沉痛驟然曝光於天地間,湯媛再無躲藏之地,唯有縮在賀綸的懷中,不停的縮,恨不能化成渺小的一粒塵埃。

她有最黑暗的童年和無法磨滅的悔恨,隻能沒心沒肺的笑才能忘卻。

但這些都是她的傷疤,要如何才能甘心揭開給人看?

然而賀綸不一定聽得懂。這樣想著,湯媛心裡才會好過一些。

初春的夜,碎雪紛紛,鋪滿瑟瑟的杏花,明宗十五年的春,美得不像樣。分房了近兩個月的小夫妻倆重新摟在了一塊,臉頰貼著臉頰。

懷孕的女人最好多愁善感,白媽媽親手煮了一碗堅果和豆子熬成的安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