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爸爸苦笑著搖搖頭，在我看來是一種諷刺的口氣說道“女女，我不需要你的照顧，如果爸爸真的病入膏肓，爸爸一定會選擇一個好時機自己結束自己的。”我的臉色一沉，心裡不滿地嘀咕著爸爸這是什麼意思啊？這是不相信我這個女兒？難道爸爸覺得自己這個女兒是個不懂得孝敬父母的人嗎？爸爸為什麼要這樣否定我？我就這樣讓爸爸失望嗎？
爸爸似乎察覺到我麵色不悅，耐心地解釋道“女女，以後你會有自己的家庭，你要照顧自己的孩子，還要兼顧自己的工作，哪裡有那麼多時間來照顧我這個老人家呢？你現在無牽無掛，自然無法體會以後的身不由己，說不定如果爸爸以後生病拖累你，你還會埋怨爸爸這個累贅呢。”爸爸無聲地歎息了片刻。
確實，當下我享受著爸爸媽媽眾星拱月般的寵愛，自然對未來的一切都鍍上了完美的金紗，不知道當生活的重負落在自己的身上之後，我還有沒有底氣做出這樣的承諾，認識到這個事實之後，我逐漸理解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真諦，曾經我總是以自己腦海中狹隘的條條框框去盲目的定義何以孝順，卻從來不曾深入去了解生活中諸多的不如意和無能為力。
我似乎失去了給爸爸任何承諾的勇氣，隻是心漸漸感到寒涼，腦海中蒙上一陣失落，我無話可說，能做的隻有洗耳恭聽。
爸爸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看看我們身邊的那個大伯的母親，他的母親已經臥病在床幾年時間了，弄得大伯焦頭爛額，大伯的兄弟姐妹也好幾次從外地趕回來照顧他們的母親，因為病入膏肓的母親，他們都已經精疲力儘，就算是再深的情感，也會被消耗乾淨的。我覺得老人天天掉這口氣，還不如一了百了，省得麻煩子女，自己也不會受病痛的折磨。”爸爸眼神目視前方，眼神中閃著片刻光芒，“你看你奶奶，她重病垂危，幾天時間就去世了，剛好那個時候你的大伯姑姑他們都在身邊，她自己沒有受病魔的煎熬，又讓我們子女解脫了。你奶奶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為了自己的子女，其實如果你奶奶願意去省裡的大醫院治療，還是能多活一段時間的，可是奶奶堅決不去醫治，也是怪爸爸沒用，那幾年家裡貧困潦倒，奶奶不想讓我們雪上加霜，於是就選擇趁孩子們都在身邊的時候撒手人寰。”聽著爸爸一字一句的訴說，我有千言萬語都哽咽在喉嚨。我不知道該心疼爸爸的愧疚，還是心酸奶奶的忍痛成全。
爸爸茫然地望著天花板，思緒又無影無蹤地漂泊著，嘴唇翕動著“最近，我們城裡有一個老人家去世了一個星期才被發現了，屍體都臭了才被周圍的鄰居察覺了，子女都在外麵打工。這樣一來，他們的子女都會背上不孝的罵名，對比之下，你的奶奶也算是幸福的，至少死的時候兒女都在身邊，你奶奶也算是成全了我們。”
爸爸眼光一亮，抖擻抖擻精神，有力地說“女女，我覺得那些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無力回天還要掙紮治療的老人是不對的，這是自私的行為，絲毫沒有為自己的子女考慮，以後要是我奄奄一息的時候，你就不要浪費心思在我身上，讓我自然地離開吧。”我的眼角苦澀又濕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