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最後打開教室門後的老師也是麵無表情地拒絕了,最終,我們三人在走廊裡苦笑著,爸爸的手已經開始顫抖著,臉頰上已經掛不住任何一滴淚珠,由額頭上滲出的汗水直接滑落到地麵,爸爸痛苦地眨著眼睛,海水味的汗水熏染了爸爸的眼眸,爸爸無能為力地強忍著控製下意識去擦拭眼角的動作,最後乾脆緊緊地閉著眼睛,眉頭緊皺著,臉頰緊縮著,他睜開眼睛,我心疼地看著爸爸,爸爸怕我擔心,朝我苦笑著。
我們三人束手無策地站著,大伯猶豫了片刻,無聲地歎了口氣說“我再去打個電話給校長說明情況。”隨後他掏出手機,躲在角落裡打電話,不一會兒,大伯走過來,有一間教室的門打開了,裡麵走出一個老師朝我們不情不願地揮揮手,大伯和爸爸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跑了過去,大伯趕緊笑顏如花地詢問“老師你好,校長已經同意這孩子來上學。”
那個老師強顏歡笑地點點頭說“我知道,剛剛校長給我打電話了,你們進來吧。”
爸爸如穗粒豐滿的稻穀一般低壓著腦袋頻頻點頭,卑微而又感激地說“謝謝,謝謝老師。”爸爸肩上扛著桌子踉踉蹌蹌地走到教室後排,我默不作聲地跟在爸爸身後,所有陌生的目光都投向我和爸爸,有些同學似乎不懷好意地嘲笑著爸爸灰頭土麵的模樣,我不禁對他們恨得牙癢癢。以後的很多歲月裡,這一幕幕總是浮現在我腦海中,是對爸爸受挫碰壁的自尊心的心疼,亦或是對當時同樣卑微不甘自己的心疼,再去回想當年,我覺得或許是自己狹隘自卑的內心,才將周圍對新同學熱烈歡迎的目光解讀成嘲諷和嫌棄。
爸爸終於解脫了,他拚儘全力把桌椅穩穩又悄無聲息地放在地麵上,他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女兒讀書有著落了,或許是因為肩上的重物終於落地了,我酸苦地朝爸爸笑著,眼底不禁湧起破碎的眼淚。
那個老師突然走過來,推搡著桌子對爸爸說“這個桌子我們班不需要,剛好我們班有一個學生轉學了,有一個空桌子和椅子,你搬回去吧。”
爸爸難掩眼底的疲倦和無奈,卻也隻能連連微笑著答應道“好,好,那我等一下就把桌子搬回去。”爸爸溫柔的笑著對我說著,“女女,你就在這裡讀書,爸爸要回去了。”
我一直埋頭收拾著書包,原本就空空如也的書包被我來來往往地翻來翻去,隻是因為我怕爸爸看見脆弱流淚的自己,隻敢把頭埋在書包裡點點頭。
爸爸的眼角也微紅著,大伯魏笑著朝老師說“老師,那謝謝你了。”爸爸也笑著朝老師點點頭,淳樸的爸爸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隻是一次次簡單的笑臉和沉重的頻頻點頭。
老師淡然一笑,說道“沒事,那你們先回去吧,我們要上課了。”
爸爸和大伯點點頭,爸爸依依不舍地朝我看了一眼,略帶哭腔地說“女女,爸爸走了。”
其實我躲在書包裡,淚河早已決堤,我不斷地用手背抹去眼底的熱淚,依舊沒有勇氣抬頭和爸爸告彆,更沒有勇氣直視爸爸的離開,其實我偷偷摸摸的抬眸望了爸爸無數次。
我聽到爸爸抬起桌子的聲音,不用看就能想象到爸爸的吃力,我專心致誌地傾聽著爸爸的腳步聲,知道爸爸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教室裡,我後悔了,猛地抬起頭,爸爸肩上壓著桌子,邁著沉重的步伐從窗戶前擦肩而過,他的後背已經濕透了,有幾根發絲上都懸掛著汗珠,我久久地望著窗外,期待著爸爸到五樓放下桌椅後能經過我的教室,可是盼了一上午都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