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自己側著身子蹲低,伸出左腳就夠深處的水紋,右腳獨立地支撐著整個人的重量,儘管儘量將自己的身軀壓低,我還是不能觸碰到水麵,於是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趴在地麵上伸腳去夠似乎在朝我示威的圈圈水紋,一個踉蹌,我整個人都滾進書中,原本已經轉身離開的爸爸和大伯們聽到我一聲慘叫,膽戰心驚地跑到池子邊,還是爸爸眼疾手快,他一伸手就將我從池子裡拽出來了,此刻的我完全就是一隻落湯雞,剛剛在水中奮力掙紮的幾秒依舊驚心動魄地在腦海中浮現著,我露出一副劫後餘生的神態,無助又恐懼地將周圍圍著一圈的人都迅速地打量了一頓,他們都用擔憂的眼神注視著我,我慚愧地低垂著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剛剛池子裡的水暢通無阻地直接進入我的嘴裡,順著又溜到我的胃裡,這時我才後知後覺池子裡略顯肮臟的水是何種滋味,我被水嗆得連連咳嗽。爸爸緊張兮兮地看著我一聲不吭地呆著,連忙詢問道“千,你怎麼了?還好嗎?你沒事吧?”
我大腦一片空白地朝爸爸搖搖頭,我的渾身猶如披著一件由水滴縫製成的羽衣,爸爸怕我會冷,趕忙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身上,我瘦小的身軀外麵包裹著爸爸寬大的衣服,頓時感覺心裡暖烘烘的,周圍的大伯們都關懷備至地詢問著我的情況,我苦笑著搖搖頭。
爸爸火急火燎地開車來到大街上,匆匆忙忙地幫我在店裡買了一套衣服,我依舊懵懵懂懂地遵從爸爸的安排。
還有一件事足夠讓爸爸對我的好溫暖我一輩子。
那是舅舅終於做好了屬於自己的房子,舅媽叫爸爸用車子去幫她搬家,爸爸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那時總是喜歡跟著爸爸,於是爸爸就帶著我一起來到舅媽家。
可是爸爸去舅舅的老房子那邊,留下我一個人呆在舅媽的新家裡,一開始,我和表姐玩得不亦樂乎,可是夜色西沉,我饑腸轆轆地等著爸爸回來,因為靦腆害羞的我不敢一個人去和陌生的人坐一桌吃飯,於是我急不可耐地站在大門口等待爸爸的到來,每當聽到一點動靜,我都滿心期許地望向來車的方向,可是我的希望一次次落空,周圍的人臉上洋溢著欣喜的笑意,看著他們每個人手上都端著熱騰騰的米飯,我委屈巴巴地望著他們,乞求他們能注意到我,帶我去喝一碗熱乎乎的湯,可是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我身邊擦肩而過,對我視若無睹。
於是我乾脆賭氣地坐在大門的門簷,可是來來往往的人一如既往地無視我,我蜷縮著一團,可憐兮兮地等著爸爸的到來,其中一個人出門的時候沒注意到失落地蜷縮著的我這團球,大腳一邁,恰好踢到我的肩膀上,我無助地看著那個人,那個人也微笑著向我道歉,這不禁讓我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滿眼期待著她能看穿我的為難,能帶我去吃飯,可是她徑直地走出去了,剛剛揚起的一絲暖意又被掐滅了,我不在心生期許,我時不時仰起頭,目送著一雙雙帶著塵土的鞋子從地麵抬高到我的眼角邊出去,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們匆忙的步伐掀起的一陣塵埃朦朧了我的眼睛,我癡癡地望著外麵,看著殘陽一點點黯淡無光,原本嬌豔欲滴的橙紅色麵紗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寶藍色的冷暮天空,最後天邊最後的一絲光亮都被剝奪了,不遠處暗夜以勢不可擋的勁頭正向這頭猛衝而來。我都不記得心寒了多久,我已經對彆人的不屑一顧麻木了,眼淚木然地由眼眶中凝珠而後被眼角狠狠地拋棄,幾滴殘淚懸在睫毛上,可是我失魂落魄地眨了眨眼,原本岌岌可危的他們頓時掉落深淵,淚珠垂落到地麵上頓時被殘忍無情的毒地撞擊地粉身碎骨,不一會兒,連淚花離去的痕跡都淹沒在飛揚得意的塵土中。
漸漸地,我的心隻是狠狠地抽搐一陣,眼眸裡再也生不出一點熱淚,我的心異常地平靜,可是渾身都傳來疲憊不堪的訊息,四肢都散發著酸痛感,我苦笑著掙紮著抬起手,讓蒼白的臉蛋有了依托,眼神猶如一口幽靜的古井,毫無波瀾地凝視著前方。
終於,我的心再一次湧出勃勃生機,那是熟悉的汽車不就是爸爸的車子嗎?我喜極而泣地站起來,可是我害怕自己又是空歡喜一場,於是心驚肉跳地盯著下來的人,他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下來,那個熟悉又溫暖的身影終於不再是幻想,爸爸他終於回來了,我迫不及待地跑到爸爸身邊,那一刻,我將心中的委屈都化作響亮的哭泣聲和淚花漣漣,爸爸心疼又不解地看著我,幫我溫柔地擦拭著眼角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