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姐姐也笑盈盈地奉承道“叔叔,這根項鏈也就您能賣得起,其他人都沒有這樣的實力。”
爸爸心中早就飄飄然,得意地說“也還好,這根項鏈也就才一萬多而已,原本我打算買一個更重的,差不多要兩三萬,可是你叔母不同意,隻能作罷了。”
民哥哥跳脫地跑到爸爸的身邊,稱讚道“叔叔,你真棒!”
爸爸早就在他們的誇獎聲中迷失了自己。這幾年,周圍人對爸爸的捧高和讚美時時刻刻都在助長爸爸心底的虛榮心和自大,正是周圍親人和那些朋友的助紂為虐,爸爸心底隱藏了數十年的邪惡終於被釋放了,有時候我真的會被這樣的爸爸氣得牙癢癢。
那時,爸爸的事業如日中天,也算是村子裡響當當的人物,於是他自然而然也在長輩中脫穎而出,誰見到爸爸不會笑臉相迎?和我同輩的那些哥哥姐姐自然也是對爸爸畢恭畢敬、言聽計從。我討厭爸爸不可一世地對那些哥哥姐姐們說話,我討厭爸爸陰晴不定地對各個叔叔伯伯動輒發火,我更討厭爸爸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將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存款不以為然地施舍給他人。
那年,我們一家來到二姑媽家喝酒,當爸爸一從車上下來,原本聚在門口有說有笑的人頓時蜂擁而至,將爸爸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都恭恭敬敬地和爸爸問候,爸爸也擺出闊架子,從口袋裡掏出中華牌香煙,那時中華牌香煙是鄉下很多人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的奢侈品,他嘴裡咬著一根香煙,將一包嶄新的香煙開封,隨意灑脫地將煙最外層的透明塑料丟在地上,掰開煙盒蓋子,將裡麵的一層黃燦燦的紙“刷”地一聲撕開,他依舊保持著歪著頭,香煙銜在嘴巴裡靠左一點,一副目中無人又散漫地從煙盒裡抽出兩根煙,他甚至不願意多走一步將香煙送到彆人手中,而是嗤之以鼻地將香煙瞄準他們的方向丟過去,看著那些朋友紛紛伸出雙手,翹首以盼地等待爸爸的施舍,爸爸心底源源不斷地揚起一種得意和滿足。有些自尊心強的人自然接受不了這樣近乎嗟來之食的香煙,於是可以躲避爸爸驕傲的目光,可是爸爸絲毫沒打算放過漏網之魚,於是他嗤之以鼻地喊了一聲那個叔叔的名字,那個叔叔儘力推脫不要,可是盛情難卻,爸爸會不管不顧地把香煙丟給他,旁邊的人最會阿諛奉承,連忙搭話說道,這是人家華老板的一番心意,你就不要拒絕了。這個叔叔臉上難堪無地自容的表情,我至今都曆曆在目,我並不為爸爸的無限風光而自豪,反而心疼那位被爸爸不經意間傷害麵子的叔叔。
世界上最愚蠢的人莫過於認為自己聰明絕頂的庸才,而世界上最愚蠢的事莫過於彆人將你當猴耍,你卻樂在其中。
其實身邊那些儘力討好爸爸的狐朋狗友真的是被爸爸的光芒所折服嗎?或者說真的是被爸爸所征服嗎?或許有寥寥幾個這樣的人,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眼巴巴的獵人,而爸爸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獵物。他們很樂意陪爸爸演一場睥睨天下、傲視群雄的戲,他們甘願俯首稱臣、卑躬屈膝,隻要爸爸能大方地滿足他們的貪念,他們會是個儘職儘責的配角。於是,總有一些心懷鬼胎的人跑到我們家,他們做出一副諂媚的表情,在爸爸麵前低低頭,再給爸爸戴上一頂高帽子,他想要的一切就能唾手可得。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爸爸到雲南出差,帶來很多雲南土生土長的田七回來,剛以邁進家門,四麵八方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聚攏在我家門口,他們不僅是來聽爸爸誇誇其談的,更是來看看自己能得到什麼施舍。
爸爸洋洋得意地從皮革包裡拿出田七,他將田七高高地舉起,炫耀道“這是我從雲南帶過來的田七,都是很純正的土田七,雲南那邊的特產,價格也不便宜,百來塊錢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