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二伯母(1 / 2)

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後悔和大伯賭氣,也肯定不知道後來大伯為數不多露出那樣表情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疼,多麻,多慌。

大伯帶我回到他家,屋頂嫋嫋升起,雄心勃勃地直衝雲端,那是凡塵和仙境的碰撞,煙火味和神聖感的摩擦。二伯母手插在腰部,另一隻手拿鍋鏟不斷在鍋裡攪拌。看到我一顫一顫地走進來,擔憂地問“千,這是怎麼了?臉苦巴巴的。”她毫不猶豫地放下鍋鏟,急忙走過來。

我的二伯母,貼頭皮的短發,個子矮小,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眉毛寡淡,薄嘴唇細細長長的,小鼻子,穿著一件大紅色短袖棉衣,黑色的寬鬆褲,腳上穿著防水的短雨鞋,似乎她格外偏愛這身,陪著她走過無數個春夏。她的碎嘴子是村子裡聞名的,又愛睡懶覺,典型的夜貓子,太陽高起,她還在做夢,太陽落山,她扛著鋤頭照管菜地。

大伯嬉笑著從我身後探頭,說道“我剛剛扶著千學騎自行車,一個不小心沒扶穩,就摔在地上,腳上劃破了皮。”

伯母指著大伯的額頭,無奈地搖搖頭說“你呀你,做事一點都不靠譜,你看把她摔的。”她拉著我走到後院,用盆子裝水,輕輕地將傷口洗乾淨,又跑上二樓,搗鼓了一陣,拿著一種藍色的藥水走下來。她將一支棉簽插進藥水裡,抽出來,輕輕地抹在傷口處。

“千,沒事,塗了藥膏就會好了。”

我感覺心裡暖暖的,大伯蹲下,按了按膝蓋處的骨頭,問我會不會疼,我搖搖頭,他才舒口氣,臉上掛著笑容,打趣道“千,等下還和大伯去騎自行車嗎?”

不等我回答,伯母氣衝衝地吼“不行,剛剛你都沒扶好她,腳上都跌爛了。再說了,這麼晚,你不來幫忙煮飯吃,去外麵瞎晃蕩什麼?一天天人不會著家,白天賴在麻將桌上,晚上還要打到半夜,你看我這幫個沒停,剛從菜地裡回來就要燒火做飯,你倒像個沒事人一樣,這樣晃晃那裡晃晃。”

我尷尬地呆在一邊,顯然,這樣的小場麵,大伯早就習以為常,他依舊站在一旁傻笑,漫不經心地應道“好嘚,照你這麼說,家裡就你這麼一個勤勞會做事的,就你最厲害,既然你會做,那不得多做點。彆人說起你,也隻會說你會做事。”

“你看看你,再看看彆人家的男人,彆人家的男人都會幫著家裡做事,會體諒女人,哪像你,石腦子,腦袋裡塞了石頭不會想事。賺錢又賺不過彆人,還不要幫著家裡做事。”鍋鏟和鐵鍋摩擦的聲音和二伯母攜帶怨氣的話語和諧演奏,廚房裡,二伯母一會兒顧著鍋裡的飯菜,一會兒又得跑到灶台下加火柴。

那時,我根本不知道誰多有幾分道理,隻覺得頭嗡嗡的,不知所措,大伯倒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傻樂著說“我一年到頭能打幾回麻將?不得趁過年有空打麻將。我掙的錢也不少,那是我累死累活賺的,還不是都交到你的手上?你說彆人家的男人怎樣,你怎麼不比比彆人家的女人,人家早就開始準備燒火弄晚飯,你就下地去乾活。都這麼晚了,家家戶戶都在吃晚飯,我們家碗都是冷的。”

二伯母的嘴就像機關槍一樣,火力猛烈又密集,時常顯得咄咄逼人。幸好,大伯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他“能屈能伸”,由著伯母罵他,但是他死性不改,一如既往賴在麻將桌上。

還有,記憶中,麻將桌上的他可是威武十足,整個場子上都是他的聲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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