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寒冷刺骨的夜色,那是一個歡呼雀躍的晚上。
亮黃色的燈光在轉角處逐漸清晰,隨著黃光九十度的旋轉,一輛白色破舊的小車在孤寂的暗夜中駛過,一點點逼近我們一家人的目光。
寒冬的風度讓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緊縮著,奶奶焦急地在大伯家樓下的客廳裡踱步,我肚子呆在一邊,倒不是我喜歡安靜,而是實在沒人搭理我,所有人的所有心思都聚焦在剛出生的弟弟身上。農村的晚上十一點,外麵早已經是一片死寂,聽不到一丁點腳步聲,甚至連暗黃的燈都很稀少。
原本整個村莊都應沉浸在睡夢中,爸爸從醫院打來電話,三姑姑和三姑父抱著弟弟先回家。奶奶從接到電話那一刻起,曆儘滄桑的身子似乎獲得新生,就連眼角的皺紋都活潑地扭動著腰。
大伯家的大門敞開著,房子裡,大大伯翹著一隻腿坐在木凳子上,大伯母坐在一把矮小的靠背椅子,側著身子往後靠,一隻手搭在椅子的後背上。那個時候,紅的兩個孩子壽和婷放在大伯家養,他們倆受不了來自四麵八方,無孔不入的冷氣,早早地躲去樓上,想來這時應該在暖和的被子裡做著藍天白雲的美夢。原本我也想窩在被子裡,可是奶奶不讓。
我無聊地躲在牆角裡,昏沉沉的頭依在白灰的牆上,寒氣囂張地鑽進衣服裡,從脖頸處,從衣袖口,從褲腳裡。
喊到。
“來了來了!”奶奶指著不遠處的方向激動地叫喊。
大大伯和大伯母“騰”地一聲站起來,往奶奶手指的方向望去,我懶散地挺起身,拖著寬鬆的棉鞋,也湊了一下熱鬨。車子停在大伯家門口,奶奶跑過去,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三姑姑手裡抱著一團棉球一般,弟弟裹在繈褓裡,紅紅的臉蛋似火球,兩隻閉著的眼睛就像兩根黑線。三姑姑剛邁進大門,奶奶就急匆匆地包過弟弟,大大伯和伯母兩個人圍著奶奶,將頭探到弟弟溫暖的小窩裡,奶奶欣喜若狂,似乎在向老天道謝一般,說“終於啊,這時是我的小孫子。”熾熱的目光澆築在弟弟身上,“奶奶的心肝寶貝,求著盼著終於把你給等來了。”
奶奶抱著弟弟坐在高腳凳子上,大大伯眼底的愛意攔都攔不住,說“他是這一輩裡最小的男孩子,長得真像他爹。這下華終於可以放寬心。”
大伯母從手中抱過弟弟,我也湊近好奇地看了一眼弟弟,弟弟紅嫩的臉蛋讓我情不自禁地想撫摸,剛想伸手去碰,奶奶狠狠地拍開我的手,凶巴巴地說“不要用手摸弟弟,你的手這麼冰,他受寒了可怎麼好?”我的臉頓時通紅,就像是突然噴發的火山口,自覺地後退兩步。
大伯母問道“這孩子晚上怎麼弄?誰帶他?”
三姑父連忙嫌棄地說“這麼小的孩子總是哭,不要讓他跟我睡,要不然他哭的時候,我真會把他丟出去。帶著這麼小的人,哪有好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