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長大了,爸爸漸漸老了,卻還是像小孩一般無理取鬨。
我記得是妹妹六歲那年,終於在我的苦口婆心下,妹妹答應來我家住幾天,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隱隱約約我的內心是很矛盾的,既害怕有妹妹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又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團團圓圓,我不知道自己的哪個想法占了上風,又或許我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我是唯一一個能把妹妹帶回家的人。
那是正值酷暑,我們一家人來到鄉下的老家避暑,想著能下河玩玩水。
爸爸媽媽兩人坐在前麵,我們三個孩子坐在後麵,媽媽臉上泛濫著幸福,爸爸則更多的是一種得意,一種滿足。妹妹坐在我和弟弟中間,她看上去很拘謹,緊緊地黏在我身邊,兩隻手臂僵硬地放在大腿上,時不時地擰緊拳頭,就像蔫了的花一樣一直低垂著腦袋,生怕通過後視鏡和前麵的爸爸媽媽對視。
斜陽跟隨著我們的步伐,陽光在和我們做最後的告彆,我們一家人終於整整齊齊地回家來了。大伯恰好走出來,驚訝地笑著走向我們,爸爸和大伯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他驕傲地扭頭看著妹妹,媽媽牽著弟弟走在爸爸的身側後方,妹妹一直拉著我的手,我們倆姐妹走在爸爸的身後。
大大伯驚訝地問爸爸“啊哈,靈也來了?也是挺難得的,我都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她。”他又微微弓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微風掀起稀疏的頭發,他操著略顯蹩腳的普通話,熱情地看著妹妹說,“靈,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大伯。”
妹妹陌生又尷尬地看著大伯,顯然她沒有絲毫的印象,可是直接了當地說恐怕會傷害大伯的熱情,於是她靦腆一笑,抬頭無助地看著我,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大伯,呆呆地愣了幾秒,無奈之下,隻能找了個拙劣的話題轉移,我支支吾吾地問“大伯,怎麼沒看見奶奶?奶奶去哪裡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肯定是在菜地裡,這個點一般奶奶都在種菜還沒回家,剛問完,我就懊悔自己的口不擇言。不由地,我的臉漸漸地紅起來。
大伯站起身,視線在我身上一閃而過,一邊用手指著遠處的那個方向,一邊望向那邊,噘著嘴,試圖用嘴巴為我們更形象地指引方向,淡淡地說“她肯定還在菜地裡沒回來。”
大大伯轉頭看向媽媽牽著的小小的弟弟,臉上頓時堆滿了慈愛,彎腰摸摸弟弟的臉蛋,溫柔地說“昆,你回來了?你好久都沒回來,大伯也好久沒見你了,你在學校讀書怎麼樣?累不累?你喜歡這裡還是喜歡城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