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兩手緊攥著，嘟囔著嘴，肩膀往裡縮，低著頭，身子僵硬地往前移一步，良久，她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奶奶，我一直在妹妹身旁，甚至比奶奶更期待妹妹的那一聲“奶奶”，激動又緊張地等著那一聲呼喊，妹妹短促地喊了一聲“奶奶”，就像完成一項折磨人的任務一般，一喊完，就連忙往後退，甚至躲在我的身後。
我得意又欣喜地看著奶奶，期待奶奶欣然的模樣，可是奶奶一臉愕然，我居然忘記了奶奶聽不懂普通話，於是我急忙和奶奶解釋道“奶奶，剛剛妹妹叫你奶奶呢!”
原本是一聲親昵的稱呼，經過另一個人的轉述，其間的情感都變味了，奶奶對我的解釋依舊是一知半解，後知後覺，她微笑著點點頭。
這個效果顯然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我想讓奶奶親口聽到妹妹喊她一聲“奶奶”，我想讓奶奶實現埋藏心底的願望，或許我也喜歡能滿足自己的控製欲，擁有一個聽自己話的妹妹。
我轉過頭，看著妹妹說“靈，奶奶都聽不懂你的話，你剛剛叫她，她都沒聽懂，要不然你用家鄉話叫她一聲，我來教你，你再喊一聲奶奶好不好？”
這次妹妹搖搖頭，但是她的眼睛裡裝滿了愧疚和無奈，作為妹妹，她不想讓我失望，可是這確實是強求為難自己的行為。她小心翼翼地說“姐姐，我不會說那種話。”
“沒關係，我教你，很簡單的，你肯定一學就會。妹妹，你就學著喊一聲好不好？我隻是想讓奶奶她老人家高興一下。”我輕聲地哀求道。
苦肉計果然見效，思緒在妹妹腦海中停留片刻，即便妹妹再不願意，她也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眼眶濕漉漉的，說“好吧，姐姐。”
我用家鄉的方言示範了一遍，顯然妹妹覺得很拗口，她學著我張嘴的樣子，生硬地將嘴巴緊閉再突然爆發，張大嘴巴，可是妹妹遲遲沒有發出聲來，我有些急躁地說“就是這樣的，妹妹，你倒是發出聲音啊，很容易的。”衝動的魔鬼那一刻占據我的大腦，把妹妹都嚇了一跳，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見我狼性的一麵。
我總是看不慣爸爸擺的那張臭臉，討厭爸爸的臭脾氣，可笑的是，自己悄無聲息地將爸爸的這些學到了。
妹妹瞬間變得緊張，支支吾吾地發出一聲“奶奶”，聲音都是顫抖的，我意識到自己的過激，可是自尊心不允許我道歉，於是我放緩緊逼的口吻，溫柔地說“妹妹，你剛剛說的很好，你現在看著奶奶喊一聲就好了。”
我已經忘記了該先詢問妹妹的意見，直接剝奪了她做決定的權力，妹妹也對我剛剛凶惡的模樣心有餘悸，她的拒絕隻能堵在嗓子眼，委屈巴巴地用生疏的方言喊了一聲“奶奶”，奶奶頓時樂開了花。
我也心花怒放地朝妹妹說“靈，你看，聽到你叫她奶奶，奶奶多高興？不過你是奶奶的孫女，本來就應該喊她奶奶。以後記得喊，好嗎？”人總是這般貪婪，一次的妥協隻能換來變本加厲。
妹妹看著我，覺得眼前的姐姐很陌生，她沒有做聲，隻是默默地將自己封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