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磊沅讓千元等消息, 這一連幾日過去,卻像石沉大海般音訊全無。至此,千元更加堅信, 杜磊沅那天早上隻是隨口一說, 目的是把自己忽悠走, 搞不好還沒等他踏進主院的大門就把這事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小春倒是心心念念地盼了兩天, 每日一大早便跑出去對守門的婆子們囑咐,“嬤嬤們仔細些, 彆坐著烤火打瞌睡,聽到有人來請快快去開門,大冷天的彆叫人等急了”這樣的話天天聽她說, 聽得多了,院裡的人都記住了這句話。後來荷花和蓮花不論何時, 但凡見小春往門口跑,就齊齊說這句話笑她。
這天中午吃完飯, 千元和小春一人捧著一件棉布一團棉花坐在外間的炕上做棉手套, 杜金軒拿著幾張紙趴在旁邊的炕桌上畫畫,一會兒這邊看看,一會兒那邊望望。沒多久感到有些困意, 他便扔下筆挪到千元跟前躺著, 卻不睡,睜著一雙大眼瞅著千元的臉仔細看半天,突然欣喜地歡呼:“娘,你額上結的痂掉了!”
千元正在艱難地將兩個布片縫在一起, 針戳不過去,麵目因為使勁而顯得猙獰,聽到他歡呼,忍不住展顏笑出聲:“你害我沒力氣了。”
杜金軒看到千元的前後表情變化,覺得好玩,自己躺著咯咯笑起來。
小春聞言湊過來看一眼笑道:“剛才不是說,棉花要等到最後留個小口塞進去嘛。您這直接攤在一起,那針既過布又過棉花的,肯定戳不動啊。”
“什麼嘛,這會兒不把棉花固定在四角,完成後它在裡麵亂竄怎麼辦?”
“等最後把棉花塞進去,我們還要在麵上縫幾針固定的。”小春低頭繼續手裡的活,千元哈哈大笑兩聲:“還說呢,那最後還不是要針既過布又過棉花?”
小春從針線簍裡拿出一個很小的錐子並一個銀質的指套:“要工具的啊。”
千元傻眼:“這都什麼啊?”
小春舉著錐子說:“這是納鞋底用的,”接著將指套戴在手上說,“這是頂針,是能讓您使勁把針戳過去的好東西。”
千元咂舌,不容易不容易,真是乾什麼都不容易。她有些泄氣地放下手裡的四分之一成品,抬眼一看,小春都已經做出好幾雙成品了,不禁仰頭往後一倒長歎道:“我不做了,太難了。”
杜金軒蹭到千元的肩膀上奶聲奶氣地說:“娘教兒子要永不言棄,怎麼您自己卻半途而廢呢?”小春聽完背過身去偷笑,千元咳嗽一聲,麵不改色回道:“人貴有自知之明,如果是正確的方向,當然要一直堅持下去,但如果發現走錯路,那就要及時懸崖勒馬,不要做無謂的掙紮,那會顯得你很笨。”
杜金軒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春轉過頭笑說:“夫人的大道理總是很多。”
“胡說,這是我寶貴的人生經驗,怎麼就成大道理了?”千元故意板起臉,作不高興狀。
小春搖頭,往千元額上看了一眼,換個話題說:“夫人,大夫的藥果然不錯,痂一掉,再過一段日子,您的額頭應該就能光潔如初。”
“過兩天老先生來給軒兒複診,我們是要好好感謝他。”千元伸直胳膊讓杜金軒枕著。
“那您什麼時候去看外祖父呢?我也能去嗎?我好久沒見外祖父和外祖母了。”杜金軒翻個身麵向千元側躺著問道。
這個問題一下把兩個“大人”問沉默了。
千元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敷衍他:“時間還沒定好,等定好時間再說吧。而且,你剛好些,再過一陣兒吧。”
話剛說完,外麵傳來人聲,像是守門婆子和人在交談,千元看眼小春,小春點頭,欣喜地跑出去。
不多時,小春怏怏地進屋來,對著千元輕輕搖搖頭,開口說:“是前院的夫子們,派人問小世子上課的事。”
感受到懷裡的小身子一陣緊張,千元無奈地笑笑,安撫著拍拍杜金軒的背問小春:“不是說再過幾天嘛?”
“他們說小世子這病休養得前前後後快有十幾天,怎麼總不見好,就打發人來問問。”小春坐回來繼續縫手套。
“我就說呢,放著輕鬆找不自在,那是傻子。他們一樣領著月錢,府裡還管吃管住,卻不用怎麼上課,這樣清閒又便宜的好事上哪兒找?還巴巴的催。”千元摩挲著杜金軒的臉蛋笑說,說完停住笑,對杜金軒正色道,“我剛那話全是和你小春姐姐說笑,並非罵你的老師們是傻子。我正經要說的是下麵這些,老師們能主動著找來給你上課,說明他們關心你、愛護你、重視你,這也說明他們是一群好老師,不願不勞而獲。因此,娘希望你和他們學習的時候,能尊重你的老師。”
聽完千元的話,杜金軒爬起來,立在炕上對著千元行了個禮,千元拉住他的手笑:“乾嘛,還向我拜師?”
“兒子覺得娘說得有道理。”杜金軒順勢倒在千元懷裡,抱著千元的脖子說。
好說歹說總算哄著杜金軒睡下,千元掄著胳膊走出來對小春說:“我也回屋睡一會兒。”小春手裡飛針走線,頭也不抬地回:“好。”
走出幾步,千元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回轉身跑到小春跟前問:“你上次說,教軒兒學武的師傅是我爹找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