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兩隻編號相連的瓷盞,冰清玉潤,完好無缺。
等等,有一隻瓷盞,似乎不太一樣。
就見這隻瓷盞的盞邊,似乎鑲嵌了一粒花釘,看著如豆丁大小,卻顯得素淨的瓷盞,多了一絲明媚之色。
“大北用祖傳的鋦瓷手藝修複了瓷碗,”就聽老院長感歎:“啊,我一直認為,鋦瓷應該入選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僅是這些瓷器可謂國寶,快要消失的民間手藝,才是真正應該被繼承的東西。”
所謂的鋦瓷,即為瓷器修複,就是把打碎的瓷器,用專門的工具——像訂書釘一樣的金屬‘鋦子’,修補完善的過程。
過去,瓷器對一個家庭來說,是較為珍貴的日用品,打碎了就很可惜,相比於再花錢買新的,老百姓更願意讓鋦瓷匠人修修補補。
因而促成了鋦瓷行業的興起。
鋦瓷又分為粗活和細活,粗活就是鐵釘修補,粗糙單一;細活是為了王公貴族服務的,所用的金剛鑽小巧精致,鑲嵌的鋦釘有金銀、豆米、素砂等等,其目的也不僅僅在於將瓷器修補完善,而是更注重添加新的風格,更具美感。
眾人被楊大北精湛的手藝折服,紛紛發出讚歎。
可楊大北卻搖搖頭,回憶起自己為什麼會學這門手藝:“小時候,家門口經常有個老頭兒,挑著個柳木箱子走街串巷。”
喊著淒涼的老調。
“鋦盆,鋦碗,鋦大缸——”
可是喊了幾天,幾十天,也沒有等來彆人的招呼。
時代在改變。
瓷器碎了,就買新的。
老舊碎裂的瓷器,就被掃地出門了。
孤獨的匠人們,沒有辦法再守護自己的手藝。
“新的行業在興起,舊的行業在落幕,”楊大北歎了口氣:“被曆史淘汰。”
“誰說的?”就聽白大褂路德清反駁道:“鋦瓷這門手藝,哪裡淘汰了?這不就,應用在了文物修補中嗎?要是沒有大北叔您的手藝,這青花茶盞,又怎麼能再次出現在大家麵前呢?”
眾人一愣。
連老院長肩膀上的橘喵都瞪著圓圓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說話的人。
搞什麼搞什麼。
這話從海龜嘴裡說出來,怎麼辣麼奇怪呢。
某人不是很嫌棄傳統手藝嗎?
不是連個膠水,都要用德國進口的嗎?
看著眾人疑惑的神色,路德清臉色一紅,清清嗓子。
“我就是覺得,鋦瓷這門手藝很有可取之處,就拿這個茶盞來說,經過鋦瓷之後,幾乎恢複如初,原本的裂隙甚至完全看不出來了……”
肉眼真的看不出來。
好像從來沒打破似的。
路德清甚至拿著高倍放大鏡看了一下午。
這是他在盧浮宮實習的時候都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歐洲博物館,對瓷器的修複技術,也不過就是蛋清裹著白磁粉——
被故宮戲稱為,蛋白、粉。
雖然也算牢固,但卻無法抹除裂紋。
肉眼,一定看得到一條形似細細淺淺、形似蜈蚣的裂痕。
而中國的鋦瓷技術,不僅能做到恢複器型,消除裂痕,甚至能做到清水裝碗,一滴不漏的地步。
馬丁寧小姐姐哼了一聲:“瓷器本就是中國發源,隻有中國本土才具有修補瓷器的真正技術。”
舶來品就一定好嗎?
外國的技術,就一定先進嗎?
老院長不由得哈哈笑道:“在瓷器修補這一行當,我們有理由,也有信心稱自己世界領先,這個不用謙虛。”
還有不少國外的博物館,將破損的瓷器專門送到故宮來修呢。
……
對所有心存保護、熱愛文物的人來說,能看著破損的文物恢複原樣,就是最欣慰的事情了。
包括劉威。
看到瓷盞修複如初,他感覺,自己那顆泡在愧疚鹽水中、傷痕累累的心,終於重新躍動起來了。
“故宮的文物,說金貴都金貴。可再金貴,卻金貴不過人心。”
老院長如是說。
……
大家都要散了,馬丁寧小姐姐和路德清還在爭論鋦瓷的起源。
“鋦瓷技術最起碼起源於宋朝,《清明上河圖》裡就有一處關於鋦匠的畫麵……”
正要跟著老院長一起去老頭樂的橘喵頓住了腳步。
《清明上河圖》?
……
那天在庫房看到的那一幕,還未能從橘喵的腦海中略過。
丁鵬記得,本該是畫部第一的《清明上河圖》,卻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光芒。
黯淡地有如國家寶藏中的異類。
到底為什麼?
……
被老院長抱在懷裡的丁鵬沒有看到,老院長順手拿起了一樣東西。
“這個好不好用呢?”
“試試吧。”
正在冥思苦想的丁鵬就感到自己毛絨絨的腦袋仿佛被什麼東西箍住了。
“喵?”
乾什麼呀?
難道要給本喵上緊箍咒?
喵不要哇!
喵可沒有大鬨天宮,喵是多麼的安分啊!
但很快,丁鵬就被頭上的東西搞成了一攤貓餅。
“舒舒舒舒服……”
比老院長的手還舒服。
怎麼會這麼舒服?
怎麼會如此巴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