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模樣,這模樣吧,唉,怎麼說呢,我這一輩子也沒說過謊話,要我說你好看,我真說不出口啊。”
‘biu’,一支箭射中了橘座的心。
……
“白大褂,來安慰喵一下。”
路德清關掉機器,一愣:“這是橘座啊?”
“這是貓啊?”
“這真不是什麼,中東異形生物嗎?”
‘biu’,橘座的心,又中了一箭。
……
“小姐姐,喵隻有你了。”
隻有馬丁寧小姐姐的撫慰,才能溫暖喵流血過多的心。
“橘座,彆聽他們的。”
馬丁寧小姐姐抱起橘座,打開水龍頭,為喵洗浴。
絲滑沐浴露,還有小姐姐綿軟柔嫩的雙手。
人間享受啊。
橘座搖頭晃腦:“今天的香波,味道香香哦。”
馬丁寧小姐姐搓了搓手,心虛地藏起了手中的瓶瓶罐罐……
德國進口,毛發生長液。
……
丁鵬踉踉蹌蹌地闖入小院。
辦公室裡,老院長和張九州正在回憶過去。
“你父親娶妻生子,遠離紛擾,在平靜中離世,”老院長擦擦眼角,目光怔忪:“雖然故人長絕,未及一晤,但我……極是欣慰。”
“你繼承了你父親的書畫技藝,這幅《十詠圖》的後部,是你補全的吧,”就聽老院長道:“用了多少時間?”
張九州想了想:“十七日。”
甚至包括,在武英殿觀看原畫的時間。
三五日,跟在央美的學生之後。
老院長一愣:“……你們父子倆倒是一樣的天資卓絕。”
“那趙孟頫書帖,和貓石圖呢?”
“小時候看過原作,但憑記憶,仿了出來。”
老院長倒吸一口氣:“那麼,原作在何處?”
張九州目光凝了凝。
“不知道。”
小時候,張九州有成堆的作品供他練習、臨摹。
長大之後,這些東西,忽然就消失了。
甚至張建平死前,都沒有再提過這些東西的去向。
“怎麼會?”
老院長:“那你知道,供你學習的書畫都是來自何處嗎?”
張九州搖了搖頭。
老院長頓了頓,目光投向了窗外。
丁鵬猛地正襟危坐。
喵,沒有偷聽哇!
喵什麼都不知道!
但老院長的目光隻是穿透了他,投向了過去的時光。
“66年,剛上高一的建平和我,夢想著考上清華美院。”
但一些風潮,起自青萍之末,讓心思靈敏的張建平,嗅到了。
張建平消極參與學校組織的活動,永遠拿不上積極分子的小紅花。
他開始推起了三輪,走街串巷,收撿垃圾。
“那個時候我很不以為然,我問他在乾什麼,為什麼屢屢曠課,”老院長的聲音喑啞又沉重:“他不回答,問多了就說,我和他不一樣。”
很久之後老院長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因為確實不一樣。
老院長是根正苗紅的三代。
張建平不是。
記住,他不是。
他有……曆史遺留問題。
“他推著三輪,以撿垃圾的名義,收走了很多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
是四合院裡,祖宗傳下來的老東西、老玩意兒。
是古籍、珍本。
是研究資料。
但那個時候,這些東西不叫國寶。
是需要被破除的四舊。
風越來越劇烈了。
人們就害怕。
人們就想著,儘快將那些東西,扔掉。
就這樣,張建平用一輛破破爛爛的小三輪,拉走了一車車東西。
……
風波過後,老院長就再也沒見過張建平。
他隻記得最後一麵,是張建平穿著寬大的燒爐子的工作服,站在那群小將的身後,遠遠看著,神色模糊。
而那群小將,生著一堆火,充滿激情地焚燒著從四合院裡抄出來的東西。
紙張被一頁頁侵滅。
發出漫天的黑煙。
……
“後來,”老院長緊繃的雙手才慢慢鬆弛下來:“政策轉變,百廢待興,文玩這個行當,又重新興起。我調職故宮之後,跟著小隊下鄉收取文物,很希望能借此找到你父親的蹤跡。”
因為他陸陸續續得到消息,說哪哪地方有張建平的身影。
忽遠忽近。
但終究是沒有再遇到。
“你父親的身影微不可見,卻又隨處可見,”老院長道:“因為我知道他,了解他,哪裡有珍寶,哪裡就會有他的影子……他的目的,和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國寶。”
可他在浩劫中拯救的那些國寶……
又到了何處呢?
……
“砰。”
丁鵬捂住腦袋,幽怨地喵了一聲。
他聽得太過入迷,以至於撞到了窗戶上,也沒注意。
原來老院長和他的建平老弟,是這麼一段……
令人惆悵的過往啊。
喵道歉。
喵正式道歉。
喵為自己的淺薄正式道歉。
丁鵬原地立正,誠摯鞠躬。
屋子裡的老院長若無其事地……
順手鎖上了自己的乾果盒子。
蓋上了茶碗。
“哦是橘座啊,我這裡可沒有葡萄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