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聲敏銳抬眼,眼前卻不是彆人,竟是本應操控飛沙巨龍與木悅心廝殺的祝逢。
祝逢不屑與螻蟻交談,也沒有留楚雲聲一命榨取情報的打算,直接伸手抓來,便要擊殺楚雲聲,奪取解藥。
直到此時,他也未曾忘記鄭玉宸的命令,一招聲東擊西,牽製木悅心,正是為了贏取這短暫時機,輕鬆殺掉楚雲聲,拿到解藥,為鄭玉宸解毒。
楚雲聲凝目死死盯著那落下的一掌,真氣沉落,身如閃電向後急射,同時刀出如遊龍驚雪。
“垂死掙紮罷了!”
祝逢眼都未多眨一下,手掌向前,楚雲聲的真氣便如薄紙一般,被輕而易舉地撕碎,刀氣也潰散難成,兩柄短刀淒厲振鳴,竟有道道裂痕刹那蔓延開來。
楚雲聲眼前一黑,滿口腥甜,完全避無可避。
然而,這一掌卻終究未能落下。
無劍至,但卻有一道劍光來。
衣袍染了大半血痕的謝子軒身如清風,闖進此間,攔在了祝逢麵前。
他麵色不見往日溫和,唯餘冷厲:“‘飛沙劍’祝逢,也是當年縱橫白龍榜的天才少年,卻不想隻過十餘年,卻成了李梧門下走狗!”
“謝子軒,你沒死?”
祝逢見到來人,麵色急變,刹那退出數十丈,翻手在飛沙巨龍中一攪,握住了青銅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謝子軒隻有定丹中期的實力,但謝家乃是整個天下數得上的頂尖世家,有神功傳授,謝家劍指屠龍之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秘法秘術更是多不勝數,越級斬殺他一個嗑藥上來的定丹巔峰,也不是沒有可能,由不得祝逢不怕。
謝子軒神色複雜隱晦地看了眼不遠處的木悅心,邊將一枚丹藥拋進楚雲聲口中,一掌抵在他後背為其緩和傷勢,邊冷聲道:“你還是擔心擔心李飛塵吧。”
“什麼!”
此言一出,登時亂了祝逢與鄭家大長老的心緒,令其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猜想,難不成那位半步遊仙還真出了什麼事,才令謝子軒從龍章瀑布逃脫,連追趕都不曾?
這念頭一出,兩人皆大呼不好。
定丹交手,心神氣機都是重中之重,即便是刹那不穩,也極可能釀成大禍。
果不其然,隻是稍一分神,周遭天地立刻便改了顏色。
無星無月之夜,電閃雷鳴瞬息靜止,昏沉混沌之意自無數角落而生,幽幽密密,難辨清晰。
木悅心赤紅的長鞭化作了一道飛虹,萬千氣機遊走,真氣鼓蕩叢生,時而變作靈蛇走獸,時而成為白雲細雨,一眼變化無窮,一眼真真假假。
祝逢揮劍,劍如利刃剖牛,鄭家大長老掌風呼嘯,無數無頭稚童的影子從身後飛出,朝木悅心撕咬而去。
“速速離開此地。”
謝子軒為楚雲聲止住傷勢,便將一枚劍符塞給他,切聲囑咐道:“鄭家必會封城,你尋一處隱蔽之所暫避,待乘雲與世家援兵到來,再與他們會合。”
楚雲聲握住劍符,啞聲道:“謝前輩,活著。”
謝子軒看了楚雲聲一眼,笑著歎了口氣,不再多言,一掌將楚雲聲送出了四名定丹巔峰交戰的中心。
楚雲聲沒有勸謝子軒,讓其趁著木悅心牽製兩名定丹巔峰的時機,與他一同逃離。
他深知這除了浪費時間與口舌,彆無它用。
謝子軒若當真想走,大可以不必現身,哪怕要出手救自己,也可以悄無聲息地將自己帶走。而他選擇現身,攔下祝逢,便是表明了態度,要與木悅心聯手抗敵。
並非是忘了木悅心留給謝家的深仇大恨,也並非是為何等大計猶豫,不能趁機殺了木悅心,而是對於謝家人而言,恩歸恩,仇歸仇,謝子軒承了木悅心的救命之恩,便決不會做出獨自逃遁之舉。
癡妄執念也罷,榆木腦袋也罷,這便是謝家人持身的原則。
揮鞭如龍的木悅心見狀也是一怔,冷笑罵道:“謝家當真是一群冥頑不靈的蠢貨!”
對此等罵言,謝子軒充耳不聞,隻禦風起身,駢指如劍。
祝逢見楚雲聲被送走,欲要追去,但下一刻,眼前卻出現了一道劍光。
一聲劍鳴衝九霄。
無垠夜空亮起顆顆星辰,周天星鬥旋轉,無儘劍氣傾倒。
猝然間,有流星似火墜落。
……
鄭家大宅邊緣一處尚未被定丹威勢摧毀的院落裡,楚雲聲隨著那股清風踉蹌落下,腳踩實地的瞬間,他才終於鬆下一口氣來。
定丹威壓,著實是令人無從喘息。
便是他心無畏懼,卻也徒然無力。這是實力的差距,非其它可以彌補。
楚雲聲遙望了眼漫天倒流的璀璨星光,並未立即逃離鄭家,而是環視四周,翻進一間廂房,盤膝坐下,開始調息療傷。
四名定丹交手的動靜已引起天象變化,傳遍大半個金陵城,鄭府的人如無意外,應都跑了個空,這院除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的氣息,完全可以暫做躲避之用。
更何況,他並不打算真的就此舍下謝家二叔離開,不論是為了金陵的局勢,還是為了謝乘雲。
鄭府之外的其他地方,今晚勢必會被翻個掘地三尺,但鄭府之內,隻要這四名定丹高手還沒有決出勝負,那便始終都是無人敢輕易靠近的。
當然,這一點鄭玉宸隻怕也想得到,但楚雲聲並未誆他,說是半刻鐘便是半刻鐘,鄭玉宸此刻應當已經中毒頗深,口不能言了,便是想得到這一點,也是自身難保,再做不出任何安排。
想到此處,楚雲聲微微凝神,卸去了一些緊張戒備之意,專心療傷,爭分奪秒地穩固起剛剛突破的含神巔峰境界。
如此險境,唯有實力是真。
真氣遊走全身經脈,楚雲聲內視己身,目所及處,幾乎是千瘡百孔。
硬抗了定丹巔峰一道掌風,儘管對方隻是一二成力,卻仍是弄沒了楚雲聲的大半條命。若非謝子軒給他服下的丹藥藥力強盛,加之他借力突破,真氣有刹那井噴般的強橫,隻怕他此刻連行動之力都不會有,要麼筋骨經脈全碎,要麼昏迷混沌難醒。
而眼下,他的傷雖受的重,但緩解起來也還算快。若不出意外,隻需兩個時辰,就能恢複兩三成功力。
正思索間,星光晦暗的屋內突然響起了一聲極微小的哢噠輕響,像是機關轉動聲。
毫不猶豫,楚雲聲當即握刀轉身,提起稍稍恢複了一點的真氣,閃到了一座櫃子的陰影之中,斂息屏氣,看向聲響傳來處。
那是一麵掛著字畫的牆壁。
隨著機關聲的輕響,那麵牆壁緩緩出現一道暗門的縫隙。
縫隙擴大,暗門徹底打開,有三個人一前一後攙扶走了出來。
楚雲聲定睛看去,正看見被一名護衛扶著的鄭玉宸,七竅流血,奄奄一息,儼然命不久矣。
還不待楚雲聲觀察清楚鄭玉宸的毒發情況,其身後便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急急道:“此地應當算是安全了,鄭家主,快快盤膝打坐,容我為你輸送真氣,遏製此毒!”
話音響起,窗外星光恰巧灑落屋內,映亮了說話人的麵容。
此人竟是絕不該出現在此地的寧家家主,寧天成。
視線落在那張頗為熟悉的麵孔上,楚雲聲眸光沉冷,刹那間便明白了許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