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沙灘北邊的一間小院。
月照中天,星河浩瀚。
楚雲聲、謝乘雲、寧關與晏璿璣四人環坐於樹下石桌旁。
“楚姑娘不是楚姑娘,是楚公子。白龍榜榜首也不再是白龍榜榜首,而已身成定丹。”
寧關邊拎著酒壺倒酒,邊唏噓感歎:“你們兩個可算得上是寧某見過的奇人兩位了,所行所想總是能超出世人的預料。不過知道謝兄你袖子是斷的,也是讓我提了這麼久的一顆心,終於吞回了肚子裡。”
說著,還以眼角的餘光意有所指地掃了下一旁的晏璿璣。
晏璿璣有所感,轉頭冷冷看向寧關,卻隻見寧關若無其事地放下了酒壺,仿佛剛才什麼也沒有做,她的感應隻是錯覺。
但相處時日太多,晏璿璣對寧關簡直稱得上了如指掌,雖未抓到現行,卻也知寧關必然是在對她陰陽怪氣。若不是謝乘雲和楚雲聲還在此地,她定要抄起槍來,再揍上這人一頓。
“李梧以龍脈鑄天子劍一事,無垢山莊是何態度?”
端起酒盞小啜一口北地烈酒,帶著滿口餘味悠長的辛辣,謝乘雲開門見山,問起正事。
寧關斂了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正色道:“我師父七日前已啟程去往上京。”
楚雲聲擰眉。
謝乘雲也撩起眼尾,帶出一分不加掩飾的詫異:“裴莊主竟然親自下山,前往上京,看來‘北鬥天’出關欲開重陽宴的事是真的了。而裴莊主如此輕易離開,想必無垢山莊坐鎮的那處龍脈,也已然被李梧動了手腳,再無作用。”
之前便提過,大夏龍脈九處,三處由皇室鎮守,三處由臨近龍脈的世家護衛,剩餘三處則歸三大門派看守。這三大門派其中之一,便是裴信芳的無垢山莊。
另外兩處,則分彆是劍窟與上清宗。
兩寺四觀的佛道,可理天下事,卻不管守龍脈。這是傳承多年的不成文的規矩。
話音一頓,謝乘雲又有些疑惑地問道:“遊仙自有通天徹地的手段,金陵的消息傳到邊關,應當用不了幾天,裴莊主為何直到七日前才動身?”
寧關搖頭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恐怕隻有大師兄他們知道。不過師父在得到金陵出事的消息後,確實不曾立即動身,反倒是進入後山懸崖草廬,又閉關了幾日,方才出關下山。”
“我當時瞧見師父這模樣,險些以為他要耍上一把狠,去上京和李由真拚命。”
遊仙之間輕易不會動手,寧關此言說出來,也便是自嘲一笑。
謝乘雲微微點頭,道:“各大門派,各大世家,以及諸多武林散修高手,皆是齊齊前往上京城,風雲彙聚,世道不平,裴莊主多做些準備乃理所應當之事,但恐怕不到萬不得已的一步,也不會出手。”
“此外,謝家得到消息,此番天下高手雖齊至上京,名義上皆稱要阻李梧霍亂天下,但背地裡卻有不少勢力已投了李家,裴莊主是專注武道之人,不理這些勾心鬥角之事,但此次進京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寧關麵色微變,顯出幾分凝重,頷首道:“多謝謝兄提醒,今晚我便傳信師父。”
判官裴信芳雖然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二,也建立了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派無垢山莊,但他本人卻是一位極其純粹的武人,並不願強力發展門派勢力,或是摻和江湖俗事。
所以無垢山莊才一不占名山秀水,二不在豪奢大城,偏偏選了個鳥不拉屎的邊塞苦地。
比起上京謝家的情報網,無垢山莊可以說是閉塞太多太多。
晏璿璣神色清冷,聞言也道:“千山府前兩日也有密信到來,召集門派弟子回山,尤其是身在上京附近的。”
謝乘雲頷首道:“千山府非是大夏勢力,一直也是避世而居的態度,此番預見風雲變幻,不願參與,召回門人弟子,也實屬正常。”
“我記得幾年前北漠還與大夏互有征戰時,千山府便有弟子壓不住一身豪情,入軍參了戰,消息傳回千山府,沒過幾日,千山府便將此人逐出了山門。”
晏璿璣目色沉凝:“此人正是我一位師兄。”
謝乘雲頓了頓,補充道:“那晏姑娘若要參與此間事,也切記要注意行事方法,莫要重蹈覆轍。”
晏璿璣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聊過了正事,四人便暫時撇過了那些令人沉重壓抑的話題,轉而談起塞外風光,北漠習俗,狂沙灘的美食,狼顧關的戰事。
酒過三巡,醉意微醺,便徹底放開了矜持,全都放任起心中的年少輕狂來,評這家武功絕學,論那派武藝招式。
不知不覺說到世間三大武榜,天下豪俠,寧關直接一跺酒壇子,仰天大喊:“他林策算個錘子,老子早晚把他打得娘都不認!”
楚雲聲目光清明,思及謝乘雲在馬車上提過的林策與寧關相約比鬥之事,便開口道:“寧兄與林策約鬥,可定好了時日?”
寧關揚眉笑道:“楚姑,不是,楚兄弟問得巧了,剛定,今早送那劍癡入劍塚時定的,時候還早,在十日之後,我等他境界圓融,再與他戰,可不去占他這個便宜。”
謝乘雲向後半倚在楚雲聲肩上,除去端謹如玉的君子姿態,語調閒散道:“林策現身狂沙灘,果然是要去劍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