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後,各類全息遊戲層出不窮,電子競技也被正式列為世界級競技項目,在全球範圍內開設數個大型遊戲的世界賽,甚至還有軍事領域的虛擬戰爭演習,以華夏為首網聯各國。
聯通精神領域的第二世界也被列為研究項目,向大眾公布。
世界日新月異,總有著神明也預料不到的下一秒。
作為全息世界之父,為新的科技狂潮奠定基礎的華夏院士,沈暄離世的時候,無數全息遊戲褪去色彩,變為黑白,以緬懷這位天資縱橫的人物。
從出道即巔峰的天才職業選手,到手傷低穀重生,鑄就魔王統治,再到專為幕後,成為全息網遊的開發者,沈暄的一生可謂傳奇。
而在無數網遊電競科技圈的人們沉痛哀悼這位全息之父時,另一則訃告和一張長長的清單,也同樣登上了新聞的頭條。
楚雲聲,這位曾經曇花一現的天才指揮,全息之父一生的愛人,在隱姓埋名數十年後,隨著死亡的來臨,終於獲得遲來的榮譽。一項項醫藥專利,一張張針灸圖紙,一個個出於各種原因被掩藏至今的功績,被正式公開。
這條消息在網上炸開了難以想象的巨浪。
楚雲聲從當年退役後就荒廢至今的微博湧入了無數網友,最新的牽手照下評論眨眼超過百萬。
“我一直都知道沈大佬有個同性伴侶,是當年和他一起打比賽的隊友,但隻作為首發打了一年就退役了,巔峰離開,我當時還覺得怪可惜的。現在看到那些公布出來成果,我覺得可惜不可惜的,楚大佬高興就好!”
“這麼多醫學研究,竟然全是楚大佬研究或者主持開展的!作為一個醫學生真的要喊一句牛批!之前教材上好多東西提及研發者或者哪位國醫大師名字的時候都會隻模糊成一個楚姓,原來正主在這裡!”
“楚大佬的這些貢獻,從前不公布是為了保護他吧,畢竟裡麵有不少真的太神奇了,攻克絕症、改寫曆史的那種,還大多都是中醫領域的,要真讓國外知道了不得分分鐘綁架跑呀。”
“國外肯定知道楚大佬的存在,你們沒看這些年咱們和其他國家的外交關係越來越好了嗎?幾年前有個國外領導人病危,新聞都包不住了,臨終前要來華夏拜訪一趟,結果來了一趟就奇跡般好了,你們仔細看京大研究所那張單子,裡邊有個針灸圖,病例寫的就是這個領導人的名字!”
“原來那些火了這麼多年的中成藥的方子都是楚大佬的……”
“楚老在我心中就是真正的國醫……當年高考前夕,我腎衰竭非常嚴重,醫院已經放棄,整個人離死就差那麼一步了,結果就是那個時候,京大研究所向各大公立醫院免費共享了楚姓研究員的最新研究,我父母選擇了嘗試這種突破傳統的中西醫結合療法。最後的結果,大家也看到了,現在的我身體健康,兒女雙全……”
“我因為遺傳病,不是什麼知名的毛病,但從小就要吃藥,動不動就住院,我家裡條件一般,每年光是在我身上治病的開銷都是很大一筆,那時候很多藥價格也很高……後來,許多和從前很不一樣的中成藥低價推廣,國家的醫療保障也越來越完善,在五年前,困擾了我三十多年的遺傳病,也終於在京大研究所的一項研究公開後徹底治好了……”
“好多人疑惑楚老的身份早沒公開,又為什麼沒捧回最高的那座獎杯,其實大家查一查就知道,楚老是中醫出身。
以前中醫的地位雖說不低,但遠不如現在,和西醫還有矛盾,國際上對中醫認可度不是很高。而且後來楚老走的路子也太野,中醫西醫來回倒騰,看那些研究課題的名字,好聽了說是奇思妙想,不好聽就叫異想天開,拿獎是不太可能的。
除此外,那個時代的國際形勢也不好,華夏不藏私,將楚老的一些成果全球共享了,但隨之而來的也是無數間諜活動,還有妄圖謀求什麼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的勢力。
普通的天才或許會得到讚許與保護,但超出想象的天才,卻很難安寧,所以從前不公開楚老身份,隻公開研究,也是有原因的……”
“楚老隻是我們可以得見的一隅,這個國家背後,我們現在的幸福健康背後,還有無數和楚老一樣隱姓埋名的人。他們或許也有被人熟知的一天,也或許無聲來去永不被提及,但他們所作出的貢獻在推動著這個時代滾滾向前。
這些無名之人,才是真正照亮了這個世界的璀璨星辰。”
……
楚雲聲是無疾而終的。
那日夜裡落著綿綿的小雨,他攙扶著腿腳已經沒那麼利索的沈暄,在自家搭了暖棚的後院裡飯後散步。
往常綿長的氣力好像卡了殼,斷斷續續的。熟悉的生命流失的無力感漸漸席卷全身,讓他一貫穩健的步伐也變得顫顫巍巍。
他停了停,手上就傳來痛感,是沈暄在用很大的力氣攥著他的手指。
抬起眼睛看,就見那張老了也依然看得出當年俊逸風采的熟悉臉龐上,忽然落下了一行行淚水。
楚雲聲伸手去擦。
已經滿頭花白、牙都掉了一半的帥老頭微微偏著臉躲開,渾濁的眼珠如被這水光洗淨一般,顯出清亮澄澈的剔透:“老師……”
聽到這個稱呼,楚雲聲手上不停,仍落過去擦拭著沈暄皺巴巴的臉頰,蒼老的聲音沉沉道:“又不是第一次死在你前麵,怎麼又哭成這樣。”
沈暄不語,定定地看著楚雲聲的眼睛,直到整張臉被擦得與院內的雨氣一般濕漉漉的,才開口道:“老師,你好像慢慢變了,在這個世界,尤其明顯。我知道這種變化很大可能是因我而來,但我不知道它對你來說是好是壞。”
“曾經的你——”
話音到這兒,沈暄攥著楚雲聲的手忽然多了幾分力。
他動了動唇,卻沒接著說下去,反而是臉色陡然蒼白起來。
“不能說,就不要說了。”楚雲聲將之打斷,又道,“那裡和這裡一樣嗎?”
沈暄重重吐出一口氣,點點頭,又搖搖頭:“準確地說,是從前和這裡一樣,但在你之後,已經不一樣了。如你所期望的那樣,高高在上的神位被摧毀,一切平凡安寧,再沒有任何命不由己。”
“我想不起來。但這聽起來很好。”楚雲聲道。
莫名地,他的心頭浮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眷戀,像是有什麼寶貴且重要的事被遺忘在了沈暄口中的那個地方。
他無法再觸及,卻仍難舍惦念。
這種情緒陌生得令他有些怔然。
楚雲聲想去細究,氣力卻無法跟上,隻能握著沈暄的手,向後靠坐在一張木椅上。
視野漫上模糊的昏黑,筋骨虛軟,知覺消褪,他漸漸感知不到沈暄的體溫了。
朦朦朧朧地,他看見沈暄跪坐下來,靜靜靠在了他的膝頭。
這種死彆楚雲聲早已習以為常,但此時此刻,他的情緒卻依舊翻湧而出,難以自控。
不知該再說些什麼,他用逐漸麻木冰冷的思維花了好久去想,最後撐著一線清明,低聲道:“你在起始與末尾……應該可以對這些世界做些影響不大的改動吧……以後,改成你先走吧。我不喜歡看你哭……”
沈暄用側臉緊緊貼著楚雲聲的手,等到那隻手的溫度流失到近乎冰涼,才垂下眼輕輕說:“老師,你還不知道……我真的見過你死去的模樣。我很害怕,很不喜歡……所以現在,即使我知道,我們很快就能在下一段人生再見……我也依舊不喜歡……”
“真的不喜歡。”
他低喃道。
雨聲淅淅瀝瀝打著廊下的花葉,清新而潮濕的空氣從泥土間吐出。
有警衛員遠遠地撐著傘立在暖棚門口,以尊敬的目光注視著這兩位互相依偎的老人,直到兩人的眼睛全部閉起,生命監控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
虛無漆黑之中出現一行文字。
“任務:改變殷錚的命運,完成度57%。請選擇是否進入下一個世界,繼續任務。是/否。”
這一次楚雲聲沒有立刻選擇,而是多分出一絲精神觀察這片無儘荒涼的黑暗。
隱隱地,他感覺到這片黑暗的深處有些零散而熟悉的存在,這些存在似乎在被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阻隔著,讓他無法準確感知。
想到殷教授謹慎透露出的內容,楚雲聲的意識漂浮著,沉凝許久,久到那行文字慢慢變淡,他才作出回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