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穿到《民國梨園》 28.(1 / 2)

李淩碧不由回想起了他和杜七的相識。

仔細算來,那不過是不久前的事情,但恍惚地一想,卻又好似隔了很久。

那日深夜醉酒,在巷弄裡遇到受傷昏迷的杜七,李淩碧便覺著自己是被這男人的樣貌蠱惑了,拖拖拽拽,小心地將人帶到了自己私下買來的一座小院子。

他同宣清河兩情相悅,但他自認是個聰明人,當感情這件事裡摻進了利益金錢,那便很可能橫生波折,崎嶇許多。所以他避著宣清河,昧下了些錢財,更為自己置辦了一個隱蔽的住處,以便躲災。

剛到了這住處,昏迷的杜七便醒了。而醒來的杜七竟隻記得自己姓甚名誰,其餘一概不知。

李淩碧在杜七腦後發現了一處傷口,心疑杜七是受創失憶了。

他一邊納罕這樣狗血劇的情節發生在了自己身上,一邊又有些竊喜,尋思自己是否也像是那些救了男主的角色一樣,能收獲一個忠犬小狼狗。

當然,他已有了宣清河,是絕不會劈腿有二心的,隻是純屬善心,想救人罷了。

然而,一切便真是和狗血劇情一般,失憶的杜七有了雛鳥情節,溫柔又深情,常常纏著李淩碧,讓他原本就不算堅定的心誌動搖之後再動搖。

之後一個雨夜,杜七突然發起高熱,燒得迷糊,李淩碧不好拒絕,便留在了杜七房中照顧他。

半推半就,事便成了。

次日起來,李淩碧心中懊惱,覺著是杜七存心引誘,思前想後,想將人趕走,又有些舍不得,就這樣糾結半晌,卻發現院子裡早沒了杜七的身影,隻留有一封信,說是他已恢複記憶,回家去處理些事情。

李淩碧失魂落魄地回了宣家。

藥廠那邊有了極大的進展,宣清河對他可謂是百依百順,但李淩碧卻總是回想起那座小院子,回想起杜七。

他忍不住,便時常偷偷回去。

卻有一日,一開院門,便見著了那個被他日思夜想的杜七。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和杜七互表了心意,明確了彼此的真實身份和處境,也過上了一邊應付宣清河,一邊在小院中與杜七廝守的美滿日子。

當然,麵對杜七對宣清河的詢問,他的回答隻是合作夥伴,其餘曖昧,皆是謠言。杜七雖恢複了記憶,卻仍是溫柔深情不改,他說什麼便信什麼。

李淩碧偶爾思及,也有一兩分愧意,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瀟灑倜儻的宣家少爺與俊美霸道的幫派少主,在這海城都算得上屈指可數的大人物,卻全都被他收了,左擁右抱,怎能不快活?

或許其中還有些暴露的危險,但他認為,不論是他腦子裡那些超出這個時代的知識,還是堪稱先知般的對未來的了解,都足以讓他將這兩個男人死死捆住。

誰得到了他,便是得到了一根金手指,這根金手指還有著上好的容貌,這是天大的好事才對,他相信,隻要自己稍微調和一下,宣清河和杜七便是捏著鼻子,也得認了這件事,除非是不想要他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在李淩碧最得意的那段日子裡,宣清河捧著他,杜七寵著他,藥廠的青黴素已經開始臨床試驗,一切都似乎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惜,這快活來得簡單,崩塌得也猝不及防。

宣家一夜之間分崩離析,藥廠的大火便是在傾盆大雨的覆蓋下也仍不見歇止。

在綠鷹悍然衝入宣家時,李淩碧逃了。

幸好綠鷹隻是針對藥廠,並不打算對宣家謀財害命,他多付了些銀元,便順利溜了出去。

他將藥廠生產出的僅有的一批青黴素帶在身上,藏進了那座私密院子裡,之後他為了不引宣清河懷疑,便又回了宣家。

隻是他回到宣家後才得知,宣清河那夜出門,說是要去拜訪一位大人物,救一救宣家,卻不想,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兩三日過去,仍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樣的世道,失蹤幾乎與死無異,李淩碧不想再等下去,便打算收拾細軟,偷偷去找杜七。

沒了宣家,他還有杜七,還有天明會,早前他同杜七說起這些藥物時,杜七便透露海城上層那些大人物似乎也在談起抗生素。

李淩碧對此有些不解,畢竟曆史上抗生素的出現不是在這個時候,是自己的蝴蝶效應,還是宣清河之前已經拿青黴素去試探過那些人物,所以才傳出了風聲?

信息有限,李淩碧無法得出準確的判斷,但眼下青黴素已然製出,既然那些大人物感興趣,那他手握此物,想要東山再起應當也隻是旦夕之間的事而已。

但他偏偏是時運不濟。

就在他剛下定決心,要暗自離開宣家時,顧齊書帶人闖進了宣家,二話不說便將他打暈綁走了。

李淩碧疑惑又惶急,他認識顧齊書,知曉他是宣清河的同窗,但卻萬萬沒想到顧齊書竟會綁架他。

但很快,在顧齊書的拷問逼問,軟硬兼施之下,李淩碧終於明白,許是顧齊書從宣清河身上看出了不對,暗中調查後,便將視線鎖定在了自己身上,想要得到自己的秘密。

而顧齊書到底還是個普通人思維,僅以為是自己得到了些奇遇,絕沒有想到穿越之類。李淩碧心中存了警惕,小心地同他周旋。

然而,被囚不過兩日,他便忽然難受起來。

百爪撓心,如蟻噬骨,他跌跪在地上,身體痙攣般抽搐著,忽然迫切地需要某樣東西來緩解。

迷幻錯亂的視覺中,顧齊書踩著木地板走過來,站在幾步開外,嫌惡地瞥了他一眼,隻說:“也是個大煙鬼。綁起來,給他戒了。我需要的是他腦子裡的東西,而不是一灘糜爛的漿糊。”

痛不欲生的日子開始了。

李淩碧不知道最初那兩日自己是怎樣過來的,瘋魔時用腦袋去砸牆,咬自己的血肉,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地卑賤求人,清醒時又恐懼憎惡著自己,一邊想要逃走,一邊竭力思考著究竟是在哪裡沾上了大煙。

和他朝夕相處許久的宣清河,是他最為懷疑的人。

但也正是因為相處太久,李淩碧很清楚,宣清河雖然喜歡自己,但更喜歡的是自己腦子裡的那些東西,自己要是抽了大煙,清醒時少,把那些東西都混亂了,他就不心疼?

這又有些說不通。

至於他第二個懷疑的人……

便是此時此刻,正背著他奔逃在巷弄間的杜七。

“淩碧,醒醒,我們到了。”

一聲輕喚,將李淩碧的神思拉了回來。

他抬頭一看,卻是不知不覺間已到了自己的那座小院子。

這院子除了自己和杜七,再無人可知,顧齊書就是想找來,也得頗費功夫,確實適合暫時歇腳。

“七哥,我能走,放我下來吧。”李淩碧道。

杜七也沒非要繼續背著,他道了聲小心,便把李淩碧放了下來。

李淩碧眼角的餘光朝左右瞟了瞟,卻皆是昏暗的小巷,地滑苔濕,要是他就此逃走,恐怕跑不出幾步就得被杜七捉回來。

他對杜七存了疑心,便不太想待在他身邊了,但除了杜七,他又一時想不到要依靠誰。

這樣猶豫時,杜七便已開了鎖,轉身來扶李淩碧進門。

不遠處,小巷的拐角出現兩道身影,小心地注視著李淩碧和杜七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內。

“這杜七不愧是杜天明被杜天明天天吹噓的好兒子,果然有些功夫,方才差點就被他發現了。”

兩顆腦袋碰在一起,竊竊私語。

“要動手嗎?”

“再等等,看看這杜七到底想乾什麼,看他小子那一臉壞相,我就覺著他沒憋好屁。早先在這兒裝什麼失憶,可沒少和天明會的偷偷聯絡。走,先跟上去。”

小院的正房內。

李淩碧坐到了矮床上,杜七忙前忙後,為他燒熱水,做飯食。

倚著榻上的玉石涼枕,李淩碧舒絡開手腳,一邊輕輕揉著自己的腳腕手腕,一邊覷著半掩的門,去瞧在飯廳裡來回走動的杜七的身影。

他身子乏力得很,揉了幾下就懶得揉了,想喊杜七進來,但嘴一張,卻還是沒喊出聲。看著那道背影,李淩碧一時覺著可靠溫暖,值得信賴,一時又覺著深沉不定,難以捉摸。

不是宣清河下的手,那也不一定就是杜七。

李淩碧心想。

興許是彆的什麼人,比如宣家那些早就嫉妒宣清河的少爺們,比如外頭居心叵測的競爭對手,指使丫鬟小廝對他做些手腳,動動吃食,都是極有可能的。他和杜七在一起也沒有多久,平日裡用飯的時候也不多,還都是一同吃的,實在是沒什麼可能。

李淩碧閉著眼,恍恍惚惚地想著,也摸不準自己的思緒。自打犯過第一遭煙癮後,他的腦袋裡就總是有些亂,想不清楚。

這時,杜七進來,手上端了熱茶和兩碟糕點。

“做了點吃的,但還要等會兒才行,你先吃些點心墊墊。”

杜七把糕點放到了李淩碧手邊的茶幾上,又出去取了盆熱水來,蹲下給李淩碧泡腳。

李淩碧也習慣了杜七這樣寵著他,便是有些心疑,也沒拒絕這伺候。

熱汽蒸騰。

溫度略燙的水流包裹著雙腳,不輕不重的按壓摩挲舒緩著酸痛疲累。清茶入口,挾著醇香,暖起了空乏的軀體。

這愜意的環境讓李淩碧放鬆了許多,他從盤碟裡隨手拿起一塊雲片糕,放進了嘴裡。

似乎是戒大煙戒得沒了食欲,太久沒能好好吃東西了,這雲片糕一入口,李淩碧便覺著美味無比,精神一振,腹內的饑餓感也湧上來了。

他睜開眼,頓了頓,便直接將那碟糕點端到了懷裡,一塊一塊不斷地往口中送去,連吃相都顧不得了。到了急切時,甚至一把拿起三四塊,齊齊往嘴裡塞,真如餓鬼投胎一般。

杜七見著糕點渣滓簌簌落下,抬眼看了看,卻也不阻攔李淩碧的狼吞虎咽。

等到盤內糕點沒了大半,李淩碧抱著盤碟的手忽然一抖,軟軟地鬆開了。青瓷的盤碟順著矮床滾落,杜七一抬手,穩穩接住了。

他直起身,湊近了,輕輕吐字:“淩碧。”

李淩碧用袖子遮著半張臉,神色迷離恍惚,聞聲低低哼了聲,眼神卻失焦,無法將視線定在杜七臉上,隻有嘴角詭異地大大彎起來,朝著杜七露出了香甜的笑容。

好整以暇地審視了片刻李淩碧的反應,杜七終於緩緩收起了他溫柔乖覺、忠厚深情的表情。

濃稠而陰冷的**,狂熱而壓抑的惡意,在頃刻間全部傾瀉而出,淹沒了杜七臉部每一縷肌肉,每一寸皮膚。他像條立起了上半身的劇毒之蛇,痙攣般轉動著腦袋,對獵物吐著血紅的信子與腥膻的氣息。

“乖乖留在我身邊不好嗎,淩碧?”

杜七的嗓音變得越發溫柔了,仿佛在對著最心愛的人喃喃訴情,哀求愛人的垂憐。

“我知道你懷疑我了。但這能怪誰呢?”

“隻能怪你。”

“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宣清河是什麼關係嗎?你真的是為了不讓我的失憶更加嚴重,才不告訴我外界的情況,任由我一直失憶下去嗎?你用心不純啊。”

“如果我真失去了記憶,恐怕就真的要被你哄騙了。”

“但幸好,是我哄了你。可惜,你一點都不乖,仍去宣家見宣清河,帶著他的味道來看我,仍不願意放棄宣清河,把你的秘密告訴我,把你的抗生素、你的槍炮、你的機器、你的——你的腦子,送給我。”

“所以你看,這怪誰呢?隻是怪你啊。”

杜七貼得更近了些,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李淩碧的脖子:“淩碧,我知道你從宣家帶出來了一些東西,就藏在這個院子裡,乖乖地,告訴我它們在哪裡,好不好?”

“老老實實回答,我可以做更多的更美味的糕點給你吃——”

話音未落,好似神遊天外、表情迷幻的李淩碧猛地睜開了半閉的眼,垂在榻邊的手抓住架子上的一把剪刀,霍然抬起,直直朝著杜七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