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才說話的獄卒這才朝潘承一使眼色。
潘承心裡有苦卻說不出來,隻得朝著這些後來的獄卒一揮手道:“弟兄們都辛苦了,這幾日審大人坐鎮渤海,宵小之輩不敢露頭,所以借著這個機會,我請大家吃點酒,今日大家放開來喝,喝完解解乏,也好繼續值夜!”
這些獄卒神情詫異,無他,每個人都知道這潘承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今日如何要請這麼多人吃酒......
可是,酒香已然傳來,加上頭兒請吃不要錢的酒,誰不喝多誰孬種。
這些獄卒皆是見了酒不要命的主,待潘承說了話後,一窩蜂的來到桌前,每人找了吃酒的家夥,噸噸噸地倒滿了,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這一喝,喝了個日月無光,小鬼驚懼......
哪個慢上一點,非要後悔半輩子不可。
不過片刻,這一壇酒幾乎見了底了。
正在這時,不知哪個笑罵一句道:“瞧你那熊樣!還吹什麼能喝到天明,怎麼自己先倒了......起來,繼續拚酒啊!”
這話方落,噗通一聲,說話之人卻也倒了。
噗通——噗通——噗通——
接二連三的噗通聲響個不停,片刻之間,這桌前,除了潘承和最初跟他一起的兩個獄卒之外,再無站立之人,地上,桌下東倒西歪,各式各樣躺倒的獄卒,醜態百出。
方才說話的獄卒又等了一會兒,這才嘿嘿一笑道:“大功告成,潘大人,現在就勞煩你頭前引路吧......田翰文,田大人在哪號牢裡啊?”
他剛說完這句話,旁邊的那個一直沒說話的獄卒,驀地胸口起伏起來,似乎十分激動。
這說話的獄卒感受到了他的心緒,朝他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他才稍稍安定了下來。
潘承忙答道:“我姐夫......”
“嗯?”
慌的潘承忙給自己來了一個大耳刮,又改口道:“額......田大人就在死牢最後一號那裡,當時關押的時候,怕太前麵的話,恐有不便!”
“頭前帶路!”
三人又在這死牢中穿行了一陣,原來這渤海的死牢竟十分大,走了好一陣還沒走到最後,隻是越往裡走,光線越昏暗,也漸漸地沒有了犯人。
那兩個獄卒正自焦急間,潘承忽地停下腳步,一指前方道:“兩位,田大人就在前麵那牢裡......”
仍舊是最開始說話的獄卒點了點頭道:“管匙!開門!”
潘承這才哆哆嗦嗦的從腰間拽出一串鑰匙,找到那間牢房的,走了過去。
此時,牢房中正有一人。
看年歲,約有五十歲上下,雖然是犯人,卻並未有普通犯人那般神情沮喪,蓬頭垢麵。
相反的是,此人頭發黑白相間,皆攏好了,用一根木簪別了。竟有種素雅風度。
往臉上看,準頭端正,鼻直口方,厚眉深目,那雙眼眸,深邃而坦然,似乎能看破人心,頜下一捋短髯,也有了些許零星的白色。
隻是可能因為被關在這裡時間長了,他的臉上有一種不正常的白,臉頰深陷,眉間似乎有愁雲萬千。
他原本正倚靠著石壁,閉目入定,忽的聽到腳步聲,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便一眼瞧見了正在開牢門的潘承。
他乍見潘承之下,眼中驀地劃過一道激動神色,忽的騰身站起,走到牢門前,沉聲疾道:“潘承!怎麼是你?莫不是主公回來了?快告訴我,勝負如何!”
一句話,說的讓人唏噓。
身後那方才說話的獄卒不由的心中一歎,田翰文,果真是忠貞之士,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卻半點不顧自己安危,一開口便心係戰局,實在可歎啊!
潘承將牢門打開,方道:“哪裡會這麼早結束......”
田翰文這才一怔,神情淡了不少道:“那你來做什麼?莫不是前來恥笑老夫不成?”
潘承忙擺手道:“不不不!姐夫......額田大人,你說的哪裡話,我來呢,是因為你有一個故交托我進了這死牢,他想要見見你......”
“故交?老夫哪裡來的故交......莫非是達授兄麼......”田翰文頓了頓,又一搖頭道:“不不不,達授兄此刻應該跟著主公在戰場上,如何會回來......可不是他,我又有什麼故交......”
他話音方落,一直說話的那個獄卒閃身走了進來,將潘承一把推到一邊,朝著田翰文便是一躬,隨後朗聲道:“您學富五車,智計百出,在下叫您一聲夫子,想來您也是當得的,田夫子,您的故交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便是在下了!”
田翰文稍一遲疑,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他一番,卻覺著此人十分陌生,這才也一拱手,淡淡道:“不敢不敢.....這位朋友謬讚了......您口稱乃我之故交,為何老夫卻覺著您十分麵生啊......”
這人淡淡一笑道:“這不奇怪......學生與夫子神交已久......隻是不曾見過麵罷了......”
說著,卻見這人,緩緩的將頭上帶著的獄卒帽子摘了下來,接著一抱拳,一字一頓道:“末學後進,南漳蘇淩,見過田翰文,田夫子!”
原來,這個獄卒便是喬裝打扮的蘇淩。
卻見田翰文原本淡笑的神情,在聽到蘇淩報了姓名之後,驀地一豎,臉色愈冷,沉聲道:“蘇淩......你便是蘇淩了?你保的是蕭賊,我保的是沈濟舟將軍,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閣下今日來此,欲意何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