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如果他們知道了真相，怕是不能心平氣和地待在小趙身邊，看著這些人繼續作威作福。
果然正如薑盼天所說，他們四個人都沒有去拿地上那把量子槍。
空氣越來越沉默，本來還笑著的芳斯塔爾的表情也陰沉了下來。
他頗有深意地說：“顧客少爺看來你選中的這四位天才，不太聽話啊。不過是讓他們殺個半死不活的實驗體都不樂意。”
顧客對這四個人的不識相也非常不滿意，打架的時候不是都挺狠的嗎？
現在對個實驗體竟然心慈手軟了？
他們的反應讓顧客覺得非常丟臉。
“你們都不想要動手是嗎？”顧客的臉陰沉的似乎都要滴出水來了。
‘薑盼天’看了眼身邊的弟弟們，他的右手中指輕輕地抖了一下，一直低著頭的趙啟山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裡。
“我們，我們本來，就是第三軍團的人，顧客少爺您的計劃我們沒有任何意見，也保證能夠完成，可我們從來沒有對無冤無仇的同胞下手過，我們沒辦法動手。”‘薑盼天’一開始說的還有些磕絆，可是他之後的話卻越說越坦然。
同一個冒險隊的兄弟死了個七七八八，現在終於輪到他們了？
大不了就是死而已。
如果他們想要殺人為什麼不做星盜！
何必要去辛辛苦苦的當拓荒隊的隊員？！
他們自學技術逃離垃圾星，不是為了殺人的！
趙啟山太了解顧客了，他們現在什麼都不做都是在打他的臉！
顧客根本不會讓他們痛痛快快地去死他們隻會成為新的實驗體！他低著頭重新看向醫療艙。
趙啟山忍著心底的不適仔細看男人僅剩的半張臉。
剛才的一瞥，趙啟山就發現這個人有些麵熟。
現在趙啟山幾乎可以確定了，這人應該是前段時間被星盜劫持的民用飛船中的乘客，似乎是一位生態工程師！
趙啟山在網上看過他的資料！這麼年輕的工程師，當時薑哥和他還在感歎，好人不長命，星盜真是無法無天了。
重建母星這麼大的事，肯定不隻需要高級智能機器人，顧客他們放心這些人好好活著嗎？
那麼……這位工程師就很有可能是參與相關項目的一員。
趙啟山不怕死，但他不能也不想，他和薑哥他們變成這幅樣子！
“哦，我竟然沒看出來，我看上的人竟然還是大聖人了。”顧客被氣笑了，垃圾星出來的雜種還有這麼多講究，還真當自己是個人？
“既然如此，你們。”
顧客的話還沒有說完，趙啟山雙手顫抖地拿起地上的量子槍。
‘薑盼天’喊道：“小趙，你彆!”
趙啟山拚命地搖頭，他用眼神示意薑盼天，算了吧！！！
這人又關他們什麼事呢？
他們想做什麼，就讓他們做什麼吧，隨他們去吧！
趙啟山下一秒收回眼神，抬起槍精確地瞄準醫療艙中男人的腦袋。
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扳機。
醫療艙被直接轟開，粘稠的藥液隨即流了滿地，醫療艙中的男人腦袋像是個爛西瓜一樣被打穿，但是在那一瞬間，男人睜開了眼睛，他那雙漂亮的淡棕色眼珠中突然爆發出了一絲神采，他的觸手蠕動了幾下，隨即陷入了徹底的平靜。
而他那隻唯一正常的眼睛一直睜著，到死都沒有閉上。
趙啟山握著量子槍的手微微發抖。
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就像是這空間的空氣根本沒法進入他的肺部。
“小趙？”‘薑盼天’愣愣地看著趙啟山。
趙啟山彆開臉想要躲開薑哥的視線，他頭發粘上的藥劑隨著他的動作甩到趙啟山身上，冰涼粘稠的觸感讓趙啟山胃部一陣翻湧。
看到這裡薑盼明突然就爆發了：“這些人怎麼能這麼做？！你！就是你，皇太子殿下你知不知道你的祖宗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逼我們？！”
“你們為什麼要送那麼多人去死，倉庫裡那些，是不是也是失蹤的人！哦，我想起來了，建造星球這麼有難度的事當然需要大量的人才。你們怎麼會讓他們活下來，廢物利用當實驗體實在是太劃算了對吧？！”
“薑盼明你給我冷靜！”薑盼會上前想要拉開薑盼明。
“哥！難道我不該憤怒嗎？”
“那些人裡可有最頂級的科學家、工程師，還有一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你們怎麼能這麼做，你們怎麼能啊!”
“我連憤怒的資格都沒有嗎？就因為我是垃圾星出來的？”薑盼明的雙眼已經變得通紅，顧家這些人怎麼敢，尤利奇司家族怎麼敢，晏家怎麼能這麼做，這幾個參與進來的聯邦元帥怎麼敢這麼做！
“我不知道。”亞爾曼沒有反抗，他隻是有些失魂落魄地說，“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當我傻啊！”薑盼明更氣憤了，薑盼會一把將弟弟拉開憤憤地說，“他是不知道，他肯定不知道，因為他是皇太子，他可以乾乾淨淨地接過老皇帝給他的皇位，為什麼要知道這些。”
薑盼會猛地轉過頭，盯著亞爾曼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們的祖宗乾那麼多肮臟的事，不就是為了他們能堂堂正正地得到東西嗎？自己身體陷在汙水裡，就想著自己的孩子孫子要當君子！”
“真是無恥，真是太可笑了。”
亞爾曼很想要將耳朵堵起來，他想要跑，他不想聽這些。
可理智讓他隻能站在原地。
亞爾曼耳邊似乎響起那個少年的疑問。
“如果第一聯邦的分裂是一場合謀，你能接受嗎？”
亞爾曼當時說的是他可以接受。
他是能接受自己的家族為了軍權勾心鬥角，但他不能接受他們竟然這麼卑鄙！
亞爾曼知道尤利奇司家族中肯定有醃臢的事，可……怎麼能肮臟到這個地步？！
同樣被這些話釘在原地的還有顏歸，他心裡不是沒有想過，晏家被滅門是不是冤枉的。
現在看來……
顧客的聲音提醒了他們還在記憶中。
“好，趙啟山我真是沒看錯你，你比你這幾個兄長乾脆多了。”顧客笑盈盈地說道，他們在醫療艙爆炸的瞬間就打開了屏障，所以在座的各位依舊衣冠楚楚，神情輕鬆。
隻有薑家三兄弟和趙啟山身上滿是濺出的藥液和綠色的血液。
“是，元帥。”趙啟山他機械地應著。
趙啟山拿槍的手剛要落下就聽顧客慢悠悠地說：“我剛才又想了想，這英雄嘛，獨一無二才是真正的好英雄，你看啊，你們四個人還是太多了，這樣吧你們誰活下來，我就讓誰執行我的計劃，怎麼樣？”
在座的聽到顧客的‘俏皮話’哄堂大笑。
趙啟山猛地抬頭，顧客就那麼高高在上的對著他露出滿是惡意的笑。
他在笑！
一瞬間，為什麼隻給他們一把槍，為什麼剛才顧客說的計劃中，說的是一名軍人，為什麼隻有一個實驗體出現，種種疑問都有了答案。
顧客和這群人一開始就隻想要一個人。
他們一開始就想好了要他們自相殘殺！
而自己，這個先拿起武器的人，有無與倫比的優勢。
是他的錯，他怎麼能，怎麼能高估了顧客的道德底線了。
他怎麼會以為隻要自己殺了人，他就能放過自己和自己哥哥？
我可真笨。
趙啟山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趙啟山轉頭看向薑盼天，他用眼神示意他們放心。
他會先殺了他們，然後自殺。
他不會讓這些人看他們兄弟的笑話。
多年的相處讓‘薑盼天’一下子就看懂了趙啟山眼神的含義，這是相依為命多年的感情造就的默契。
‘薑盼天’的食指輕輕動了一下。
活下去，隻要活下去，就還有希望！一定要活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趙啟山終於顫抖著手重新舉起量子槍，不過這次對準的是‘薑盼天’的腦袋。
“小趙！你真的要對我們動手？！”‘薑盼明’衝到‘薑盼天’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替‘薑盼天’擋住槍口。
“對不起。”趙啟山嗓音嘶啞地說，眼淚從他眼眶中湧出，他對著‘薑盼明’的腦袋開了槍。
“不！弟弟！”‘薑盼會”以為趙啟山不會動手的，哪怕趙啟山抬起了手，他也隻以為趙啟山還有彆的打算。
“你就這麼想活下去嗎？”‘薑盼會’抱著‘薑盼明’癱軟的身體，他大腦一片空白。
“對不起。”趙啟山隻是重複著說。
他再次瞄準，這次倒下的是‘薑盼會’。
趙啟山下手足夠乾脆，‘薑盼會’和‘薑盼明’大睜的眼睛中還有濃得化不開的震驚。
“你真的要對我動手，算了我真是，看錯你了，我們這麼照顧你，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
‘薑盼天’這麼說著，眼淚順著他的臉頰落了下來。
“對、不起。”
又是一聲槍響，‘薑盼天’也應聲倒地。
趙啟山像是丟烙鐵般將手中的東西甩開，身體失去力量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們是垃圾星出來的，打架鬥毆沒少乾，自然也有些自己的暗號。
那時候他們還小，沒讀過書，真要是打架那麼短的時間，能有什麼複雜的暗號是他們能做的呢？
老大就想出個辦法，他的右手食指代表趙啟山，中指代表薑盼天，無名指代表薑盼會，小拇指代表薑盼明，隻要某根手指向上動一下就是某人要開始行動的意思。
這是他們四個的最高機密。
老大下了命令就必須要執行。
“他們這些自以為的聰明人啊，總以為密碼的行動暗號要特彆複雜，其實最簡單才最好用呢！”
“就是，咱們就是用最傻瓜的辦法，小趙，食指代表你，你記住了嗎？”
“嗯，我記住了。”
“啊？為什麼我是小拇指啊！不該是小趙是小拇指嗎？”
趙啟山猛地驚醒他手腳並用地爬到已經斷氣的薑盼天身邊，他抱起薑盼天的屍體無聲的痛哭起來。
他們不就是想要看這個嗎？
看了這麼一場大戲，顧客十分滿意，他招招手。
“好好好，兄弟往後還會有的，你要是喜歡這幾具屍體留著當個紀念也沒事，劉經理帶我們未來的小英雄下去洗漱洗漱。”
顧客的語氣裡多了幾分喜悅，什麼堅固的兄弟情分，在生死和榮華富貴麵前狗屁都不是。
趙啟山這小子下手夠乾脆的，他喜歡！
“果然是垃圾星出來的人。”宴絲南淡淡地說，夠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剛進來的時候倒是裝的像個小白兔，沒想到是下手最狠最乾脆的，他還真是看走眼了。
左青麟小心翼翼地看向薑家三兄弟，就怕他們生氣發怒。
可是三鬼都沒有發怒，隻是神情悲傷地看著痛哭的趙元帥。
“你們不生氣。”劉曉芽忍不住問。
“讓小趙殺了我們，是我下的命令，我們、有自己的暗號。”薑盼天簡單解釋道。
薑盼會和薑盼明那時候根本沒能看見大哥手上小小的動作，可現在作為旁觀者他們看到了。
小趙下手那麼乾脆，不過是希望他們少些痛苦。
那小趙呢？他該怎麼辦？
“我現在能明白了。”周明奕看著跪在地上無聲落淚的趙啟山，淡淡地說，“為什麼，顧客死後，顧家能允許趙元帥上位，怕是在某些知道內情的人眼裡，趙元帥身上沾了血，早就算是他們的狗了。”
這隻他們自以為的家犬，用了一百三十年的時間一點一點地蠶食了他們的勢力。
“可是，王，這解釋不了，這一百多年來為什麼沒有母星的消息，趙元帥看著沒權沒勢的，他是怎麼打斷這個計劃，還讓第一聯邦分裂的？”菲尼亞斯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你還記得，有實驗室用蟲族基因培養超級人類的事是怎麼暴露的嗎？”周明奕點了一下菲尼亞斯。
菲尼亞斯摸著下巴說：“中央星最火的人類明星沈書亦的演唱會上，憑空降下來了八具實驗體屍體。好像是用粒子傳輸器傳送到演唱會的，活物不能被分解重組，會死的非常難看。據說那場演唱會上掉落的屍塊像是天女散花一樣。”
“實驗體的身體都被撕碎了，但其中一具屍體他的觸手上用牙咬出了尤利奇司家主的名字。所以第一聯邦官方確定了是尤利奇司家族在搞人體實驗。”
“被關著的實驗體，能選這麼合適的時間，總有人幫他才行吧。”周明奕淡淡地說。
“但趙元帥是怎麼做到的，現在顧客應該沒有完全信任他，他自己也很危險。”沈蒙也忍不住說道。
“顧客不可能讓他把粒子傳輸器神不知鬼不覺地給這些實驗體。”沈蒙說著說著停了下來。
神不知鬼不覺！
如果真的是有鬼幫忙呢？
這三隻小鬼怎麼會正好沒了死亡前痛苦的記憶？會不會是有什麼‘東西’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