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來:“我一點也不稀罕你的東西,你送我的手串,你送我的蘭花,你送我的所有東西,我都不喜歡!”
萬箭穿心,如針刺骨。
字字誅心。
“就連以前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是逢場作戲!其實每次陪在你身邊時,我都在想怎麼離開你,我想要你娶我的時候你不願意,如今你這副樣子又好像非我不可,你是腦子不好麼?送給你的你不要,惡心你的你非要接著,你就是個不懂人情的怪物,沒有人愛過你,所以你就來折磨我!你想把我也變成和你一樣可憐的玩意兒!我偏不......”
“啪——”
挑釁聲戛然而止。
她被這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半邊身子都伏在枕上,她捂著火辣辣發疼的左臉,抬頭瞧他。
她撐起身子,反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魏承被打得愣住,直愣愣地看著她,似乎不認識她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何必在意多打一巴掌。
“怎麼,被我戳中了?”她笑。“看來我說得沒錯。”
魏承額上青筋暴起,手臂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緊握成拳。
他聲音虛幻,好像破損的風箱,“原來你這麼厭惡我。”
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是,厭惡你,我厭惡死了。”她恨聲道。
“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似乎仍不確定。
“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我和你,不過是逢場作戲。”
“要殺要剮,隨你便,反正到了地底下,我們一家人還能再見麵。”
他回過神。
聽到“一家人”。
一家人。
一家人。
他永遠都是被他排除在外的外人。
為了她那一家人,她不光要逃,還要殺他,還對他說出那樣惡毒的話,還將他送給她的東西棄如敝履。
好像有一張網,無形之中纏繞住他的五臟六腑,慢慢收緊,勒得他喘不過氣。
什麼一家人下去團聚?
他惻然一笑,他非不讓她如意。
“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兒。”側頸有濕潤的液體流淌下來,他隨手摸了一把,粘膩的血粘在指尖,他不在意地抹去。
“可惜孝順錯了人。”
“什麼意思?”她皺眉。
“可憐你這一番孝順勇毅,卻是對著一個和你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爛人,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為了那對老東西忤逆我的時候,他們都在暗暗笑話你,感歎自己養出了個好姑娘,比做一輩子的豆花還劃算。”
五雷轟頂。
“你胡說什麼?”她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那個養父,就是個恬不知恥的螞蝗,把你養大,任由你去青樓彈曲養活他們,又委身與我,你以為這些年他都不知道麼?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任由你用身子換錢養著他!”
“不是的......”她臉色一白,生硬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養大我花費了多少心血!”
“花費什麼心血了?不過是送你去讀書寫字,你以為是真的愛你,不過是想讓你奇貨可居,讓你賣個更高的價錢!”
“你根本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十九年前,他們確實有個女兒,可是那個孩子早就病死了,你是你養母抱養來的野孩子!你要是不信,不如想想,為什麼這麼多年,你從未見過你養母養父的親戚,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敢讓你見到他們的親戚,他們的親戚都知道,他們的女兒早在十九年前就死了!”
看到她逐漸崩潰的模樣,魏承心裡升起一股報複的快感,可是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木訥模樣,他臉色又陰沉下來。
她驚駭的癱軟在床上,搖頭。
她不想信他的話。
也許是為了迷惑她才編出這番話呢。
也許是想讓她就這麼糊糊塗塗地任他擺布,才編出這麼一段可笑的故事。
可是她又忍不住地去想,那些可疑的回憶如開閘的洪水,一下子湧了過來。
難怪,每年逢年過節,彆人家裡都有親戚上門拜年,唯獨她們家沒有,彆的孩子都有舅舅姨母叔父嬸嬸,她卻從沒有見過。
每次問起,沈母都會說離得太遠不方便探親。
她還見過沈母清理東西時翻到小嬰兒的衣服,小小的衣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已經陳舊得有些泛黃,沈母垂著頭抱著衣服偷偷抹淚。
她人好好的在一旁,沈母若是感傷,又何必抱著衣服,而不是抱著她?
彆人家的女兒都是長得像父親,可是從來沒有人說過她長得像沈父......
可是那又如何?不管她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他們不可能對自己沒有一絲的真心,這麼多年的關心和愛護,難道是假的不成?
“就算這樣又如何?”她冷冷地瞧著他:“那也比你好。”
魏承幾乎想將她切成一片一片,嚼碎吞下。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冷笑,下了床,鞋也沒穿,走了出去,似乎在外頭翻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