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下坎上,乃屯卦,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她聽不明白,追問。
“即鹿無虞,惟入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
“卦象上看,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但若是一味追逐,反而落得人財兩空啊。”
方士不知道她要問的人是誰,說的含糊其次,不敢說太多,以免說多錯多,一麵說一麵觀察她的臉色。
她麵沉如水。
“若是看子嗣呢?”
道士依舊用這副卦解,謹慎道。
“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
“此卦看起來凶狠,實際上卻蘊含生機,春雷發,萬物生,破土之際最是險要,這一關若是過了,之後無往不利。”
方士說話總是含糊其辭,不敢說得太絕對,她笑了笑:“那你也給我算算命吧。”
說罷將自己的生辰八字給了他,又命青翡給兩錠金子給他。
道士看見金子,熱情大漲,繼續掐算,忽然麵露難色。
“此命也算不上好啊。”
銀霄睜大眼睛。
“雖出身富貴,卻半生顛沛流離,父母緣淺,少時多磨難,所求之事幾乎事與願違,偏偏又是個富貴命格,看似風光,實則身不由己,命中多分離,若是業障太多,還會連累子息。”
她身子僵硬坐在椅子上,手中折扇鬆鬆捏在指尖,她久久呆滯,竟不知該說什麼。
“夫人還有什麼想問的?”方士不敢再說多,見她久久不語,幕笠又遮擋住她的容色,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
“沒了。”女人聲音沙啞。
幾日後,銀霄去了一趟白馬寺。
白馬寺裡香客如雲,她沒有透露身份,隻扮作尋常富貴人家的夫人,來替家中夫君和子女祈福,寺中主持派了一個叫寂清的居士引她入山門。
“夫人是想為夫君和子女求平安?”
寂清約莫二十多歲,麵容清秀,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五官淡淡的,也許是因為神色太淡的緣故,像是神龕上的神像,銀霄不由得也肅然起敬,點頭說是。
“既然是為了家眷,請隨我來這邊。”寂清低眉道了聲“阿彌陀佛”,引著她捐了香火錢,登記入冊後,又奉上茶水和素點心。
禪房中,銀霄側臥在小榻上,看著窗外落花和三三兩兩的香客,侍衛看著寂清在門口將茶水和點心都用過後,才放她進去。
寂清將手中托盤放在案上,發出“噠”的一聲輕響。
銀霄數日都有些心神不寧,今日到了寺廟,聞著香火氣,又看到三三兩兩的遊人在花木山野間遊蕩,心胸竟然也一下寬闊了許多,笑著偏頭問寂清:“我見這寺中有許多讀書人,寺中竟也能讓書生住下念書麼?”
寂清含笑道:“寺中有禪房專供香客小住,吃喝都在齋堂,山中清淨,夫人若是想住下,也是可以的。”
銀霄有些猶豫,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笑著道:“師傅辛苦了。”
說罷命青翡給寂清些供養錢,晌午時,讓寂清留下為她講經。
自此之後,銀霄倒是三天兩頭會過來住上一日,有時候還帶著九思和沛霖一塊,隻不過每每帶著他們,便要麻煩許多,前前後後一堆人簇擁著。
隆慶六年七月初八,蜀地有捷報傳來。
李轅敗走,棄城南下逃亡,蜀地瘟疫橫行,江夏王燮染上惡疾,重病垂危,魏承乘勝追擊,將李燮安置於民居之中,待到凱旋之時,民居被毀,李燮不知所蹤。
她收到捷報時,正在白馬寺中聽寺中居士法師講經,而魏承已經班師回朝,離洛陽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