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夏之哀悼(三)(1 / 2)

公元1900年秋,深夜,細雨,德國漢堡港。

燈塔的氣燈就如一柄將黑暗切割開來的利劍,當劍鋒切到碼頭上時,切出了一個消瘦筆挺的剪影。

年輕的梅涅克.卡塞爾伯爵站在碼頭上,沒有打傘,僅是豎起風衣的衣領來抵擋寒風。

在他未能看見的黑色陰影裡,此次故事的新聽眾還沒有正式登場。

“明非?”

昂熱認真地凝視著身旁這尊高大的鋼鐵戰士,過了半晌才發出疑問。

對方那身厚重的明黃色金屬盔甲明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產物,尤其是抱著的那把口徑猙獰的巨型“火槍”,如果挨上一發從裡麵射出的子彈,估計整個身體都要被直接炸爛。

“嗯。”鋼鐵戰士點了點頭,隨後抬起手掌才意識到是什麼情況,低沉如悶雷般的聲音從他的頭盔呼吸柵欄中傳出:“稚女,撤銷這個狀態,換成我目前的正常形態。”

由於動力甲對於阿斯塔特來說就等同於第二皮膚,也正因如此即便是再沉重的終結者型動力甲穿戴在身上也不會影響行動,所以路明非一時間沒意識到源稚女給他安排的是慟哭者冠軍時期的狀態。

漆黑的寒夜沒有傳來任何回答聲,但昂熱親眼看著身側重甲戰士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當其再度恢複清晰時,那個臉上一副堅毅神色與其年齡完全不符的大男孩重新出現在眼前。

那身執行部風衣胸口上,一枚流淚的紅心標誌與方才那位戰士肩甲上的塗裝一模一樣。

“這是……什麼魔法麼?”

昂熱笑了笑,把冰冷的雨水從沒有褶皺的俊美臉龐上擦掉。

他也回到了年輕時期,此時的他才二十多歲,帶著劍橋大學博士的學位剛剛踏入混血種的世界不久。

“不是魔法,是‘言靈.夢貘’,目前未被言靈周期表記錄在內。這裡隻是你過去的記憶體現,昂熱校長。”

路明非淡淡地說,目光穿過黑暗,凝視著遠處大海那被燈塔汽燈切出存在的貨輪。

“原來如此。”昂熱手掌在西裝上衣裡稍稍摸索,隨即從口袋裡拿出一副夾鼻雙片眼鏡戴在鼻梁上。

他習慣性地摸了摸袖口,那柄鋒利的大馬士革折刀跟隨他一同進入了夢境——雖然這把煉金折刀的前身如今還在年輕的梅涅克伯爵身上。

“我需要再提醒一下,這隻是校長你過去記憶的體現,我們在這裡的行為改變不了什麼。”路明非提醒。

“你是擔心我再次目睹過去的悲痛時心裡會產生些什麼不理智的想法麼?”昂熱神色平靜,“那你可有點小瞧老年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故事現在到該開場的時候了。”

——

貨輪烏黑色的船舷上用白漆醒目地刷著“瑪麗皇後號”,這是一艘名聲不太好的英國船,往來於遠東和漢堡港之間,用鴉片和瓷器貿易作為掩護倒賣文物。

當年輕的昂熱帶著路明非走上碼頭時,已經有另外一道身影站在了年輕的梅涅克伯爵身後。

“那是你爺爺的爺爺,叫路山彥,”昂熱開口說道,但他的聲音並未引起碼頭前兩人的注意,好像沒有聽見一般,“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穿著很緊身的西服,把辮子盤起來藏在禮帽裡,跟著當時大清帝國的首席大臣李鴻章從火車上走下來,下榻愷撒大旅館。”

路山彥的身材與梅涅克相當,一身漆黑的雨披遮擋了他身上的大清禮服,路明非簡單地掃了一眼對方,比起容貌他的目光在路山彥手中的金屬閃光多停留了那麼一會——那是兩把銀色的大口徑左輪槍,顯然這位“祖父”並非積弱清朝時期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國人。

“他是當時洋務派的一位要員,光緒十六年被選送京師同文館,對於歐洲的語言和科技都有很深的造詣,過了幾年他認識了年輕的梅涅克,兩人成了最好的朋友。”

昂熱繼續當著述說故事的旁白,向路明非介紹他的祖父。

路明非沒什麼情緒和想法,頂多因為祖父曾是一名對抗異形的戰士而有那麼一絲榮譽。

然而放到那個世界也並不能讓他有資格被送進帝國忠嗣學院——帝國的軍事同樣也有階級之分,隻有對抗異形或異端有功的忠誠貴族或者軍官遺孤才會被送進帝國忠嗣學院,大多數人會進入帝國機構成為“公務員”,剩下的作為軍官政委或者暴風兵奔赴戰場,最精英的學員會被收入審判庭,女孩們或許會成為戰鬥修女。

而成為阿斯塔特的條件更為嚴苛,有征兵世界的阿斯塔特戰團挑選兵源一般是從征兵世界的名門望族中進行嚴格殘忍的篩選,以艦隊為基地的戰團則直接挑路過星球上最能打最殘忍的人員;

像路明非這種奴隸身份能被選中成為忠誠的阿斯塔特,放在那個黑暗宇宙中屬於是走了十輩子積下來的狗屎運。

遠處,漆黑的“瑪麗皇後號”打出燈光與碼頭上的閃耀的汽燈通對了信號,這艘貨輪在港口之外下了錨,隨著翻滾的波浪起伏。一群水手們降下救生艇,披著雨披劃船向碼頭靠近。

“山彥你不覺得我們這對組合很奇怪?”梅涅克忽然問。

“有什麼奇怪?”路山彥淡淡地開口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