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的天空是沉甸甸的暗灰色,地麵反而是一望無際的熒白。
蔽日烏雲隻有在正午時分才會稍顯稀薄,刺骨的溫度侵蝕著脆弱的神經,吸入的空氣猶如刀子一般割在肺上,在辟寒丹用完的第二天,狐狸老巢還沒到,談喬卻感覺自己要凍死了。
自從做夜媚毒發作,盛昭便不再讓他近身,體型長大些許的狐狸在雪林中閒庭漫步,頭也不回,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會不會趁機逃跑一樣。
談喬曾試著不動聲色與對方拉開距離。
可一旦落後狐狸五十米的距離,一雙雙餓的發綠的眼睛便會從叢林深處浮現,尖嘴巨鷹盤旋於高空,毛發變異為雪色的猿猴張牙舞爪的朝他嘶吼,就連看似好欺負的雪地兔都對著他齜牙咧嘴!
不知不覺中,他們身後竟然跟了數不儘的妖獸,這些妖獸也不知道是為了保護狐狸,還是為了確定昔日雪域霸主是否已虎落平陽。
沒有實力就沒有底氣,談喬更偏向這些妖獸嗅到修真者的味道前來覓食的,他快步跑到狐狸旁和聲商量:“小白...我抱你吧。”
盛昭本來不想理他,回頭看見他凍得發紫的嘴唇以及瑟瑟發抖的纖細身體後,一張狐狸臉微微凝滯,後麵的五根長尾巴隨著主人焦躁的情緒虛空甩了幾下,終是哼了哼聲,跳到了談喬懷裡。
和名字不同,雪狐的體溫非常高,抱在懷裡猶如一件包裹全身的狐皮大衣,不出片刻,談喬凍得半僵的身體便恢複了往日的靈活。
又走了小半日,茂密雪林逐漸變得稀疏,耳邊隱隱約約傳來水流聲,身後的妖獸群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十米。
“芙弦。”
自打被迫代步後便開始犯困的盛昭突然開口,隨即一名麵帶紅紗的女子瞬間出現在兩人身旁,單膝跪地等待吩咐。
談喬被突然冒出的人嚇了一跳,不敢相信般眨了眨眼睛。
“把後麵那幾個小蟲子解決掉,我要那隻冰刃狼的內丹,其他的賞給你了。”
芙弦垂頭:“遵命。”
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轉瞬間,紅紗女子原處消失,幾十米後的茂密叢林中傳來了數十隻妖獸的興奮長嘯。
明明妖獸都要人家殺,還口口聲聲說賞人內丹,這是什麼道理?
妖獸界的規則談喬不懂,在彆人的地盤也不敢多問。
他悶頭一路朝前走,正前方是濃鬱的靈氣,後方則是厚重的血腥味,不需要盛昭指路都能猜測處狐狸老巢的具體位置。
日暮降臨時,經曆十幾天的長途跋涉,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芙弦帶著半身獻血和斷掉的手腕歸來,獻上冰刃狼內丹後又迅速退去,一切都發生的悄無聲息。
“她是你的手下?”談喬看著女子踉蹌的背影,忍不住問。
盛昭冷聲道:“你師尊沒教過你少管閒事麼。”
談喬一噎,差點拔劍,想了想還是忍了,沒必要和一隻狐狸計較!
千年狐狸的洞府比之九重山上那些所謂仙人的洞府不知道好上多少,起碼比談喬自己的要好一百倍。
外表平平無奇的山洞之內彆有一番天地,後來他才知道,所謂的狐仙洞府三百年前還是一處靈山,後來靈山被妖魔覆滅,幾經輾轉才被雪狐占為洞府。
回了老窩,盛昭的神經完全放鬆了下來。
他毫不遮掩地打了個哈欠,幾步跳上布置得華麗又舒適石床,竟像是準備睡覺了。
雪狐不畏嚴寒,寒冷反而令他們更舒適,所以洞府內外的溫度差異並不大。
談喬不尷不尬地站在洞口,見盛昭沒有招呼他的意思,開口問了個如他目前處境一般尷尬的問題。
“那個...我怎麼辦?”
他把妖獸送回老家了,誰能把他送回去啊?!
聞言,狹長的狐狸眼微睜,幸災樂禍似的瞥向他。
“本王一向說話算數,道長可以回去了,以道長的修為,兩天內應該可以回九重山。”
“...你在諷刺我嗎?”
“元嬰期的修真者均能一日千裡,莫非隻有道長骨骼清奇,不勝腳力?”
談喬氣得喘了喘,身後寒風呼嘯,他不自覺朝前挪動了兩步。
“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吧,作為送你回來的回報,我在這裡小住幾天總可以吧。”
盛昭不置可否,又閉上了眼睛,這次看來是真的睡了,即便談喬有意弄出一些聲音也沒有睜眼。
被忽視個徹底的談喬凍得牙關打戰,在奢華精致卻冰冷刺骨的山洞裡轉了幾圈,最後在渾身血液被凍成冰塊之前,於性命和臉皮之間到底選擇了活命。
他輕手輕腳地爬上狐狸床,最先是小心貼著盛昭,覺得沒什麼效果後也顧不上後果了,狠一咬牙,乾脆直接把狐狸抱在了懷裡。
幾根尾巴抗拒地試圖推開他,談喬寧死不鬆手,明明占了便宜心裡卻仿佛在忍辱負重,甚至軟綿綿地低念:“我會凍死的...”
好在沒有掙紮幾下尾巴們便無聲垂落,盛昭眉間蹙出了幾道深溝,似乎很是無奈:“那邊的櫃子裡有衣服。”
談喬埋在雪白的狐狸毛裡抱怨道:“這麼冷的地方穿什麼都沒用,你有辟寒丹麼?”
“沒有,用不著。”
“哦。”談喬開始裝死,潛意識在說他也不想,他也是沒辦法才這樣。
良久之後,盛昭語帶疑惑:“九重山的修士都和道長一般孟浪麼?”
“...”
談喬動作一僵,氣得牙癢癢卻沒辦法,鬆手時不可能鬆手的,隻能心中腹誹。
等到師尊回九重山發現他沒有回去,肯定會來雪域找他,到時候他們師徒兩人就直接把這毒舌狐狸的老巢端了!
...省得因為他而敗壞了九重天的名聲。
不管怎麼說,最終盛昭還是默許了他‘小住幾天’的要求。
雪狐洞府的靈氣濃度起碼是九重山的十倍,雪狐獨自占據了靈泉口,而所謂靈泉口則是一道自洞窟牆壁上虛空湧落的山中瀑布。
在狐狸洞的兩日,談喬能感受到體內的靈力流動飛快,甚至隱隱有種境界快要提升了的預感,但在第二日晚上,他才發現自己想錯了方向,那根本不是修為突破的感覺,而是媚毒複發的預兆。
媚毒發作時,狐狸正在和芙弦說話,他在周圍設下了結界,談喬什麼都聽不見。
硬撐到芙弦離開,他才跌跌撞撞地朝盛昭爬了過去。
石床比尋常人類生活的床鋪要大五倍,爬也要爬一會兒,巧的是盛昭剛洗過澡,因為不喜歡皮毛沾水而維持著人型。
也不算巧合,畢竟今晚剛好是毒發後的第三天。
“我一直在想怎麼才能讓你嘗試嘗試我的感受,”洞穴內傳來幽幽的男聲,卻傳不進感官浴火的談喬的耳朵。
眼看著手指就要抓到盛昭的衣角了,他的身體突然無法動彈,視野裡那襲火紅衣袂也越飄越遠。
身體挪動稍許,盛昭接著說:“有什麼既痛苦又不會受傷的辦法呢,我想了很久,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慵懶地躺在床邊,像是逗弄寵物一樣一會兒勾勾談喬的下巴,一會兒摸摸他的臉,本是有些輕佻惱人的舉動,此刻卻好比四處點火。
“嗯...!”彆碰我啊...!
滾燙的熱汗順著臉部輪廓劃至下顎,談喬眼珠瞪得渾圓,不止身體動不了,現在的他竟然連聲音都發出來。
毒性的效果對比前兩次更甚,盛昭的舉動就好像硬是堵住他一切緩解毒性的通道,硬生生將那捧烈火鎖在了他的身體裡!
“難受麼?”盛昭半拄著頭,笑吟吟地說:“放心吧,不會死的,硬捱的話三個時辰就夠了。”
三個時辰?!
談喬瞳孔巨震,汗水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