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過了會兒,微微沙啞的嗓音響起,男生緩慢地坐起身體,眼皮輕抬,眸光在眼波轉動間,透出幾分冷漠。
“抱歉抱歉。”
費以颯道歉,揉了揉沈聘的頭發,故意把他的頭發弄得亂糟糟,笑道:“你睡了好久。”
“……”男生任由他揉亂自己的頭發。
眼底睡意散去,瞳孔映入費以颯的臉,稍微融化了那絲冷漠。
然而在轉眼看到班裡其他男生或坐或站地圍住費以颯,絲絲冷漠又爬上眼底。
雖然眼有陰霾,不過他對比沒有說什麼,視線重新投向費以颯。皮膚黝黑的少年大大咧咧地在他頭頂亂揉個不斷,把他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
他不會讓其他人隨便亂碰自己,但費以颯是不一樣的。
對方的掌心溫熱,碰觸他的動作雖然很胡來,卻不會讓他覺得疼,巧妙地控製在一定的力道。
費以颯揉著揉著,被沈聘的臉吸引了注意力。
縱然這張臉已經看了將近十年,他還是忍不住感歎自家發小長得真好看。
尤其是他剛睡醒……目光帶有睡意未完全散去的薄薄水潤,充滿了讓人移不開眼睛的莫名風情。
眼前的少年雖說是男生,卻有一張漂亮得分不出性彆的臉。
約莫十三四歲的年齡,唇紅齒白,膚色白裡透著紅,以前很容易讓人認錯是女孩子。不過上了中學後,沈聘的臉從圓潤變得稍微有些輪廓,又隨著身體長高四肢變得修長,開始逐漸讓人意識到“這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孩子”,不再那麼雌雄莫辨了。
隻不過就算這家夥已經不如幼時那麼像女孩子,在費以颯的眼中,自家的竹馬還是最可愛的。
他轉念想到周圍一堆人看到剛睡醒的沈聘,頓時覺得虧了,他拉起製服蓋住沈聘的臉,隨即把沈聘拽起來。
“既然你醒了我們就回家吧!”
費以颯一邊拉著沈聘一邊跟同學們道彆,“以後有時間再話當年,我和他先走了。”
沈聘順著費以颯拉著自己離開教室,他看著前方比自己高半個頭的費以颯,想起他剛剛被一群人圍住,聊得很歡樂的樣子,微微低啞的嗓音聽不太出情緒:“話當年?”
“他們好奇我們怎麼認識的嘛,我就告訴他們了。”
費以颯回答,轉過頭看向小竹馬,咧嘴亮出一排大白牙:“我還告訴他們我親你了。”
沈聘目不轉睛地盯著頂著一頭毛刺的發小,頓了頓,道:“那不叫親。”
“哎呀。”
費以颯豪邁地擺了擺手:“一樣的一樣的,就是親了。”
哪裡一樣。
連臉都沒碰到。
沈聘沒繼續說這個話題,視線落在費以颯的板寸頭,換了個話頭:“頭發又剪這麼短。”
“短發方便啊,而且摸起來很有趣。”費以颯說著還特意抬手扒拉了一下,道,“瞧瞧手感多好!”
而且看著賊像男子漢!
他可喜歡了。
“……”沈聘頓了頓,也跟著抬起手,費以颯見狀配合地把頭靠過來,任由他把手抬到自個兒的頭頂,嘴裡還得意道:“我說得沒錯吧,手感很好是不是?”
手心傳來刺刺的感覺,摸起來確實很舒服,而摩挲間又能感覺一陣陣異樣的酥癢感。
這種癢從手心一直到心口。
隱晦的,不為人知的。
沈聘不著痕跡地收起手,攏起手心,道:“阿姨會說你的。”
尤其最近幾個月,費以颯的母親每次看到費以颯頂著個板寸頭再曬得跟黑炭似的到處瘋玩,都忍不住長籲短歎。
而這個板寸頭,也是他趁著午休時間拉著他去剃的。
哢哢讓發型師一頓亂剪,連他說都不聽。
費以颯在某方麵是固執的,比如想要維持自己從小到大的猛男形象,這麼多年了還孜孜不倦,誰阻止都無用。頭發稍微長一點就去剃平,皮膚變白了又去狂曬——
當然,以他從小到大的瘋玩勁,他的膚色就沒有白過的時候。
“唉,彆提了。知芷女士最近脾氣越來越詭異,老是不讓我出去玩,就前幾天和你去的夏令營我好說歹說,還把你搬出來哀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說服她。前陣子還非讓我用她的護膚品呢!老頭子出差不在,家裡最近就我和她兩個人,就淨禍害我。”
費以颯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頂短茬,經由沈聘提醒,想起自家母上大人最近看他越來越不順眼,不由得皺了皺鼻子,道:“她一會真的可能要揍我,你一會在我家吃飯好了,有你在她會收斂許多。”
“……”
沈聘眉頭微微一動。
他沒有費以颯性格那麼大大咧咧,這一段從費以颯嘴裡吐露出來的話看似沒什麼,他卻從裡麵窺出一點不尋常。
費以颯的母親李知芷脾氣很好,其實是個相當友善的人。從小也很疼費以颯,基本上對費以颯是放養狀態,隨他愛乾什麼乾什麼,要不然也不會養出他這麼鬨騰的性格。
不過最近確實有些改變,對費以颯也越來越嚴格,也不那麼放縱他瘋玩了。
似乎藏著什麼心事。
是從什麼時候?
好像是從三個月前,他們接受了中學後每年一度的分化體檢開始,阿姨的表現就開始有些奇怪了。
沈聘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他猛地看向費以颯。
一個十分荒謬的想法浮現在心頭。
可沈聘轉念又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費以颯從小到大都長得高長得壯,調皮又搗蛋,他不容易生病,運動神經強得驚人,打架也很厲害,比很多一早分化成Alpha的人還要強悍許多。
他們身邊的人一直認為他如果不分化成Alpha,再不濟也會是一個不輕易被人欺負的強Beta。
難道……
沈聘沉默了一會,開口問費以颯:“以颯,前陣子一年一度的體檢報告,你看了嗎?”
“啊?”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聽得費以颯一臉茫然,他想了想,道:“沒看,當時好像拿回家就放下了,後來想說看,但一時忘看了,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聞言,沈聘心一沉。
……他也沒看。
沈聘對於ABO相關的健康常識比費以颯要豐富很多,回想起費以颯近期的表現和以往沒有什麼兩樣,眼前那膚色健康的臉蛋也看不出哪裡有異樣。
沈聘眸色轉深,沒有把懷疑直接說出來,而是問道:“以颯,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這話聽得費以颯覺得更茫然了,不解地反問:“什麼身體怎麼樣?”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以為我是你呢,我哪有什麼不舒服的?”費以颯不是自誇,他身體素質強得驚人,從小到大都不怎麼生病,跟牛一樣壯實。
反倒是他的小竹馬,小時候便三天兩頭的生病,後來被他拉著鍛煉倒是好多了,但還是比不上他健康。
“真的沒有不舒服?”沈聘仔細打量著費以颯,從那張黝黑的臉蛋確實看不出半點病色,精神勁一如既往。
費以颯納悶:“真的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我?到底是怎麼了?”
“……”沈聘突然想到剛剛費以颯揉他頭發時手心似乎比往常溫熱,於是伸出手摸了下費以颯的臉頰,隨即眼神微沉。
費以颯任由他碰觸,好脾氣地詢問今天特彆無頭無腦的小竹馬:“到底怎麼啦?”
沈聘道:“你的體溫比平時高。”
“嗯?”費以颯聞言,抬起手摸摸自己,“沒有吧?”
觸感是有點燙,不過他覺得和平時差不多。
沈聘沒說話,手心徑自往下摸,用指腹碰觸費以颯的下頜,又輕觸他的脖子。
費以颯覺得有點癢,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兩聲,仍然縱容著小竹馬碰觸自己,甚至還因為他難得的主動而覺出了幾分有趣,笑著問道:“到底怎麼了,這樣有點癢……”
沈聘的指腹一寸寸脫離了少年柔韌細膩的頸脖皮膚,慢吞吞地收回手,確信了一件事:“你在發燒。”
手指碰觸的皮膚比平時要燙了幾分,少年的膚色因為前幾日參加的夏令營又曬黑了幾分,所以根本看不出來如今臉色如何。
如果他的膚色能白皙些,以這樣的溫度,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臉色有異。
“唔?”
費以颯眨眨眼,一時沒能進入狀態,和小竹馬大眼瞪小眼。
費以颯,性彆男,還差五天就十四歲,中學二年級,開始正式進入分化期。
他一直野心勃勃地想要長成一個超級大猛Alpha,所以一直往這個方向拚命鍛煉自己。
費以颯的努力沒有白費,雖然才十四歲,但他現在身高已有一米八,根據良好的發育趨勢來看,之後還有持續長高的可能。他甚至還練出了肌肉,雖然此刻還隻是很有少年感的一層薄肌肉,但假以時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練出八塊腹肌!
費以颯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就等著一朝分化成大猛A。
然而上天跟他開了個玩笑。
他……
分化成了一個Omega。
一個皮膚黑不溜秋,身高一米八,入夜後一關燈,隻有一排牙是白的……
Omega。
完全不像Omega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