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躺了個倦倦的老太太,病氣蒼白,她舉起枯槁的手臂,“昭兒。”
陳昭推門走進來,“在這兒。想喝水?”
“不喝。你剛從隊裡過來?去歇會......”
“就來看一眼。那小子怎麼還不起?”他指了下躺在隔壁床沉睡如豬的半大小子。
陳闖睡相很差,半個身子掛在床沿,搖搖欲墜。
“誰知道他,一天天上學不上心。”老太太嫌棄,又問:“小令說前天你要跟女孩兒吃飯......沒耽誤吧?”
“沒耽誤。”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彆裝傻,我問你那姑娘怎麼樣。什麼時候結婚?”
“......老太太。”
“又又又,又跟我老太太掛臉......咳咳,咳咳咳咳!怎麼,連我也說不得了?”老太太吹胡子瞪眼。
身後什麼東西失去平衡,發出輕微吱呀聲。
陳昭上前一步給老太太倒水。
“乾什麼,我可不吃你這套。”老太太彆開臉。
砰!
人肉撞擊地麵,伴隨叫痛聲。
“我c——啊疼疼疼.......”
陳闖一臉懵地掉到兩張床中間,陳昭剛才站的位置。
臭小子敢當著太姥的麵罵人,老太太一聽火氣就竄上來了,“陳小五你再罵一句試試?”
炮火轉移。
-
吉普車駛入小區。
“對對對就是前麵那棟樓,二單元,小舅舅你停樓後麵吧,前麵估計沒車位。”陳闖岔開腿坐副駕駛,抬手臂指方向。
老舊小區沒設圍欄,門禁生鏽,各式各樣的車輛停在路邊。
陳昭打方向盤,視線逡巡周圍環境,“你自己找的地方?”
陳闖:“嗯啊,一個月才一千三,兩居室,離學校直線距離不到一百米,我可太會過日子了。”
陳昭扯唇角,“你可太會過日子了。”
陳闖在家闖了禍才被丟出來自生自滅的,銀行卡裡那點錢,沒法支撐他天天住酒店。
明明小舅舅隻是重複他的話,可怎麼聽怎麼嘲諷。
陳闖撇嘴,憂傷望窗外。
“小舅舅你休假休幾天啊?什麼時候回部隊......太姥病情穩定下來你是不是就得回部隊啊......太姥催你結婚呢,你找到對象了沒?.....話說今早是你踹我一腳對不對,我本來睡挺好的。算了不跟你計較......我家樓下有個姐姐可甜了,你看有沒有機會......你說我這麼貼心,壓歲錢能給我預支點不......”
車停下來,旁邊人沒說話,陳闖逐漸意識到危險,雙手抱頭護住腦袋,“彆揍我,我剛學了一招擒拿。”
陳昭:......
“滾上去拿書包。”
小兔崽子昨晚拿太姥當借口,請假不上晚自習,實際上回出租屋打遊戲來了。結果這事被他媽知道了,把他送到醫院叫他守了一宿。陳昭大發慈悲送他上學,到校門口他一拍腦門說自己忘帶書包。
陳闖麻溜地打開車門竄下去。
陳昭從置物箱裡摸出盒煙,往方向盤上磕幾下,落出一根,無名指與中指夾住。
陳闖才跑出去沒兩步,忽然頓住,回望陳昭。陳昭剛點上火,大早上的耐心快被他耗光了,卻見他指了指一側方向。
這地方車多,亂停亂放,隱約能看到個鬼鬼祟祟的老頭,手裡拿了根木棍,站在一樓窗前張望。
這應該是二單元。
陳昭朝陳闖抬下頜示意。
-
陳闖畢竟是個身高一米八幾發育良好的高中生,一身莽勁,三兩下將老頭製服壓到身下。
老頭被壓在草坪上,頭枕石板路,用力回頭發現是個穿校服的毛小子,瞬間窩火,臟話脫口而出,越罵越臟,“操你媽的哪來的小鬼,*****,********,*******你誰啊?”
“你誰啊?在這乾嘛?你一個老頭你為老不尊你。”陳闖從小沒少打架,但這輩子第一次聽見這麼多臟字,氣得滿臉通紅,下手不自覺更用力。
“操你媽你到底是誰啊?”老頭手臂被折到背後,肌肉牽拉,他忍不住嚎叫。
“你誰啊?”陳闖梗脖子。
倆人越吼越大聲。
陳昭眉頭微皺,視線掃了一圈,板鞋踩兩下掉落旁邊的木棍,木棍順勢飛起,他用夾煙的手握住,掂了掂。
“你誰——”老頭忽然注意到身邊多了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逆著光,隻剩冷硬的剪影線條,瞧不清神情——不過他手裡拎了根棍子。
“誤會,誤會啊,小夥子。”老頭訕笑,“先放我起來,放我起來吧,有話好說。”
陳昭提褲腿蹲下,視線緩慢地從老頭頭頂滑到脖頸,手裡的木棍輕輕拍打他的臉,“你誰啊?”
老頭一愣,屈辱感霎時湧上來。
陳昭垂眸隻是看著他。
老頭喘粗氣,眼角充血,終究沒說出一句話。
“他就是在偷窺!我們要不要報個警之類的?......姐姐?”陳闖語氣忽然變得溫柔。
陳昭抬頭。
窗戶的外置鐵柵欄後,窗簾被掀開一個小口子,露出張怯怯的臉。
劉婕抬胳膊,手指蜷在臉前,對陳闖揮了揮。
視線向一旁移動,看到另一張熟悉的麵孔,她驚訝。
男人穿了件深灰防風外套,雖然半蹲,仍能瞧出身形高大。
這種俊朗且拽得很有個人特色的臉,除了陳昭找不出第二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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