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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齊客的半邊臉隱在夜色裡。
江邊行人不多,大約這個時候都去了江中心的島上公園,隻能聽見不遠處樹叢裡傳來的孤寥寥的蛩音。
齊客的尾音落下的時候,那不知是什麼品類的蟲子也歇了聲。
四周陷入沉寂。
沈問津忽然不知道怎麼應聲了。
因為不管怎麼回答,都隻是一時鬆快,最後仍然得孤零零杵在空無一人的家裡,獨自消化那些情緒。
——齊客和家裡說過晚上回,自然不可能陪他一宿。
他這一晚上注定比較難捱了。
在心底歎了口氣,沈問津隨便挑了個選項作為答複。
“行。”他又問,“叔叔阿姨在家嗎?”
“我媽在。”
沈問津“噢”了一下。
說去齊客家裡坐坐就真的隻是坐坐,甚至沒呆夠半小時。
齊母很熱情地迎接倆人上門,拉著倆人一迭聲說“瘦了”,全然沒有第一次見麵時該有的的客氣疏離。
不過說起來,他倆其實也並非第一次見。高中時學校組織過幾次家長會,都是齊客媽媽到的場。
但現如今齊母給人的感覺似乎不一樣了。
在沈問津寥寥幾次與其碰麵的印象裡,她一直扮演著一個大家嚴母的角色,與眼下熱切而溫婉的狀態相比,要顯得端莊而不苟言笑一些。
齊客在他媽媽麵前會表現得和軟一點,周身縈繞著的冷氣散了些去,略有些無可奈何地問:“鏡頭會把人拉寬。”
說罷,他回頭衝沈問津解釋了一句:“我媽常看鬆下客的視頻。”
沈問津見了家長還是有點拘謹,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捧著齊客遞過來的茶水,直著脊背回應寒暄。齊母熱情地想給他倆張羅水果,被齊客攔下了。
“您早點歇息。”他說,“問津家有個聚會,我今晚不回來睡。”
沈問津:……?
自己家裡什麼時候有同學聚會?
他乍聽見這話愣住了,縮在袖子裡的手指緊了緊,偏過頭去瞥齊客。
齊客沒坐下,也沒回頭看他,側臉沒什麼表情,自然得像是和自己事先商量好似的。
可是他出說這句話前,分明什麼預兆也沒有。
像是臨時起意,又像是……早有預謀。
沈問津的心陡然開始狂跳,不知是因為今晚不用睜著眼熬一宿的欣喜,還是因為某些安排來得猝不及防而毫無準備。
“不回來了?”齊母眼見地也是一愣,隨即又很快地開心起來,“同學聚一聚也好。”
她轉過頭,衝著沙發上坐著的沈問津笑道:“小客他這麼個悶葫蘆性子,得虧有你們包容他。看見他和朋友們關係這麼好,我就放心了。”
“哪裡的話呀阿姨。”沈問津心內驚濤駭浪,麵上波瀾不驚,在家長麵前倒是坐有坐相,表現得異常乖巧,“工作上大事小事都是他兜底,是他一直在包容我們。”
齊母像大部分得到誇讚的中國人一樣謙虛地說著“哪裡哪裡”,想乾點什麼又有些手足無措。她搓了兩下手,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睛亮了亮,對沈問津說:
“你們同學聚會有沒有吃的?阿姨給你們帶點東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