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葉冷依然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薄荷葉最後還是沒能賴上他的床,被他趕回了貓窩睡覺。小貓叫得奶裡奶氣,卻無法打動葉冷的心!
也沒能打動顧薄情的心,它連沙發都沒上去。
不過葉冷睡不著並不是因為薄荷葉,而是有三個根本原因:
第一,他下午才醒。
第二,他在想關於顧薄情的事兒。
第三,他和顧薄情睡習慣了,反而不太習慣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感覺了。
不過他並不願意承認顧薄情讓他失眠了,所以便把一切的原因怪罪在昨晚的醉酒上。
說起醉酒,葉冷又想起顧薄情談論起婚禮的態度,隻覺得自己被下了套。
可他竟然也沒覺得多氣,還有點隱隱的欣喜。
把最近的經曆都想了個清楚,葉冷總算是有了點困意。
睡前,他拿著手機在網上嚴肅地搜了一個問題:
“被死對頭表白了怎麼辦?我倆都是男的。”
一個界麵拉出來全都是,而且都在一個綠皮的網站上。
葉冷做了好半天的心裡鬥爭,才視死如歸地打開了其中的一個鏈接。
這是一篇**,兩個男主都是學校裡的校霸,死對頭,見麵就打,見麵就打,就這麼一晃三年。
葉冷心道這得是有多大仇啊,打了這麼多年還沒點心心相惜出來。他估摸著這仇應該是比他和顧薄情的那點要大得多,於是繼續看了下去。
眼看就要高三畢業了,他們還是沒有達成和解。有天,其中一個男主被拉去演了一出反串的話劇,好巧不巧另一個男主演的是他的戀人,兩人在台上差點沒把對方掐死,凶得一批。
葉冷看完摸摸下巴,覺得這倆要是能在一塊兒他就倒立洗頭。
然而接下來的劇情每一步都走在了葉冷的意料之外。
這倆之前還恨不得殺了對方全家的人,忽然就黏黏糊糊了起來,而其中一個男主也展開了一場評論區叫“追妻”的旅程。
葉冷震驚了。
好在,還是有一個男主一直在自我洗腦他們是死對頭的,這讓葉冷彆扭歸彆扭,該看還是看了下去。
但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被告白的當天,那個男主嬌羞得不得了了,恨不得當場就答應人家。
葉冷:?
你校霸的氣勢呢?怎麼忽然就沒了?
他本來覺得自己之前的反應還有點糗,看了這篇才知道,原來他已經不錯了。
淩晨五點,葉冷痛心疾首的關上了網頁鏈接,隻想搖著那個男主的肩膀問他:你怎麼突然就彎了呢?你不掙紮一下嗎?不再考慮一下嗎?
其實同樣的問題他也想要問顧薄情,究竟是他本來就不太直,還是說他本來就是彎的?
葉冷剛想要查查和同性戀相關的知識就感覺到一陣困意襲來,他一手枕著腦袋,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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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隻睡了四個小時的葉冷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有點落枕,活動了一下頸骨,發出了吃痛的聲響,惹得顧薄情往這邊多看了兩眼。
不過很快他就收回了視線,隻是若無其事地和葉冷道:“早。”
“早啊。”葉冷哈欠連天地走到了廚房,打完招呼才反應過來今非昔比,於是立刻輕咳一聲,假裝自己很冷淡地道:“嗯。”
顧薄情給他倒了一杯牛奶,問他:“舌頭好點了嗎?”
要是他不提葉冷都快忘了自己昨天咬到舌頭的事情了。
他把這件事定義為“糗事兒”,是不能一直提起的,尤其是被追求者。
“好了好了。”葉冷敷衍地擺擺手,喝了口牛奶。
誰知道他才剛咽下去,顧薄情就伸手托住他的下巴,看了一眼他的舌頭:“還是有點紅。”
“舌頭都是紅的。”葉冷掙紮著甩開他的手:“你特麼的舌頭難道是藍的啊?”
顧薄情看他一臉憤怒,收回了手:“隻是看看。”
“現在你身份不同了,不要動手動腳的。”葉冷道。
顧薄情卻問:“你還記得你之前欠著我一個要求嗎?”
“還有這回事?”葉冷回憶了一下,想起來這大概是幾個月前他問顧薄情關於他第一次接到的推廣的問題時,顧薄情就設下的陷阱
他把當時的情況記得一清二楚,但卻並不想承認:“我不記得了。”
“那我幫你回憶一下?”顧薄情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葉冷立刻表示那怎麼能呢他記憶力好著呢。
“行吧。”他見實在是賴不了賬,才慢悠悠地回道:“你彆太過分啊我告訴你,有什麼要求就直接提,彆拐彎抹角的。”
“還記得就好。”顧薄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葉冷一下子感覺自己就像是即將要上斷頭台的人一樣,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卻不知道那把刀什麼時候落下來。
“你快他媽直接說要什麼?”葉冷拍案而起:“彆磨磨蹭蹭的,是不是男人?”
“那你先告訴我你昨天晚上都乾什麼去了。”顧薄情喝了一口茶:“黑眼圈這麼嚴重。”
“很嚴重嗎?”葉冷立刻去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還是很在意子的形象的。
“嗯。”顧薄情問:“想我想到睡不著?”
“你可快閉嘴吧。”葉冷道:“我那是……”
他說到這兒就卡殼了,要是被顧薄情發現他是去看**的話,那他在對方眼裡估計也就直不起來了。
“那是?”顧薄情問。
“你彆問了行不行。”葉冷試圖蒙混過關:“我憑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啊?”
顧薄情卻有了大概的猜測:“這麼抗拒?所以和我有關嗎?”
“和你沒關。”葉冷立刻表示:“絕對沒有。”
顧薄情打量著他眉眼中的急切,和因為撒謊而紅起來的耳根,不疾不徐地點頭:“看來是和我有關了。”
他也沒有繼續追問:“我今天要出去談個生意,晚上才能回來,你吃完早飯可以補個覺。”
葉冷本想回一句:“誰在乎你的行程。”
但一想到顧薄情告白的第二天早上,就出門辦事了,好像一點也沒把他放在心上,就覺得有點不太樂意。
他悶悶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後轉頭回房間睡覺去了。
顧薄情確認他睡了,才出了門。
其實他並不是去談事情,公司剛起步,事情很多,但是比起他巔峰時期在顧氏的時候還差得遠。
他出門,主要是去和張誰見麵。
到了約定好的咖啡廳,顧薄情揉了揉太陽穴,在葉冷麵前的遊刃有餘頃刻間被完全卸下,他歎著氣道:“葉冷還是很抵觸。”
“彆著急啊,慢慢說,我又不急著走。”張誰點了一份蛋糕,一點都不客氣地道:“今天你請客啊,我可是特彆顧問。”
他說著,又點了店裡最貴的甜品:“這個打包帶走,回去給我老婆也嘗一下。這家店做得可真不錯,就是價格實在是太貴了,我等窮苦家庭實在是吃不起啊。”
顧薄情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五塊錢以上的賬彆讓我來結。”
“你不會吧。”張誰樂出了聲:“都是要當大老板的人,這幾塊錢你還這麼摳摳嗖嗖的。”
“說正事。”顧薄情道。
張誰故作正經:“誰說我沒有說正事了?我就在說正事啊?現在談戀愛最忌諱摳門。要是今天葉冷和你一起出來吃甜品,你也這樣,會減分的。”
顧薄情道:“可你又不是葉冷。”
張誰:……
好歹也是這麼久的兄弟了給點麵子不要拆穿不行嘛?
不過他也知道,顧薄情是在開玩笑。
早在他走入店門口的那一瞬間,他的費用就被顧薄情包圓了。顧薄情隻是看不爽他得了便宜才賣乖所以才故意刺了他兩句。
大家都這麼熟了,張誰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一點。
“行了行了,你把昨天的事情都具體和我說一遍吧。”他見在顧薄情這兒贏不了口舌之爭,總算是說起了正事。
顧薄情的態度認真地就好像是在做一場關係到上億投資的談判,他沒有說特彆的細節,隻是大體說了說自己擔心的點。
張誰聽的很認真,顧薄情的八卦可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聽到的,而且顧薄情願意和他分享這一切就足以證明兩人的關係之好。
“差不多就是這樣。”顧薄情說完後,抿了口咖啡,表情平靜:“其實有的時候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懟他,隻是我已經習慣了我們像現在的相處模式。我擔心他會逐漸覺得我的表現不明顯。”
“這樣啊,我上次和你說的情話呢?”張誰問。
“你確定要我說那些?”顧薄情張了張嘴道:“我還沒試過,但我懷疑他不會有什麼反應的。”
“怎麼會呢?那都是我積累下來的。”張誰誇張地道:“百分百有用,你下次想要懟他的時候,你就隨便背一句。”
“你確定?”顧薄情狐疑地看著他。
“這可不是我的自作主張了,這是我老婆自己說了有用的,我倆雖然老夫老妻了,但偶爾也會拌嘴,自從我掌握了這個技能,就不一樣了。”張誰插著腰。
“變成什麼樣了?”
“改冷戰了。”
顧薄情:……
他微笑地把張誰麵前的蛋糕拿了過來:“你再說一遍?”
“好了好了。”張誰連忙把小蛋糕又拉了回來:“我就是開個玩笑,但這個辦法真的有用的。你想啊,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就是再怎麼沒心沒肺的人,也喜歡聽情話。”
“我就不喜歡。”顧薄情道:“沒必要,不如實乾。”
“噗——”張誰一口水噴了出來:“大庭廣眾的,你說話注意點,什麼乾?”
“……”顧薄情揉了揉太陽穴:“我是指,口頭上說得都是虛的,不如用行動來表達真心。”
“所以你就……實乾?”張誰懂了他的意思,可還是揶揄了他一下。
顧薄情幽幽地看著他,輕嗤一聲:“你以為我不想。”
張誰迅速地咳嗽了起來,好半天才回過神:“這個……咳咳,這個不急,你們小年輕怎麼這麼奔放?”
顧薄情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說“那還不是你先提起的這個話題?”
張誰無法反駁,隻能灰溜溜地接回了剛剛的事兒:“情話這個東西真的是誰都喜歡的,你自己說你自己不愛這些虛的,那如果現在是葉冷站在你麵前,和上天發誓要和你長長久久一輩子呢?你也能無動於衷?”
顧薄情的睫毛微微顫了顫,過了會兒道:“也許,的確也不錯。”
“那不就得了。”張誰鼓掌:“你應該坦誠點,你都能承認自己喜歡葉冷了,為什麼不能承認這些呢。”
顧薄情麵前被他說服了:“甜言蜜語,我知道了。”
“這才對嘛。”張誰眯起眼睛笑:“你可彆自己發揮啊,有些情話也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知道了。”顧薄情道,心裡仍然覺得這些情話沒用。
但潛意識裡,也有個聲音在問他:“為什麼不試試呢?也許張誰說的是對的,他又沒必要騙你,而且你覺得你自己能說出什麼好聽的情話嗎?”
顧薄情被這個聲音打擾得有點煩。
他趕緊換了一個話題:“我現在采取的戰術可能也隻能有效不了多久。他現在就是個蝸牛,戳一下就會鑽回殼裡,我也不能一直不要臉吧?”
“為什麼不能啊?”張誰不理解:“我說你偶像包袱還真是有點重,麵對自己喜歡的人稍微厚臉皮一點又怎麼了?”
顧薄情看了他一眼:“同樣的招數管用第二次,葉冷現在是還沒習慣我這一套,所以才會有反應。等他皮了,估計我做什麼都不會在乎了。”
“你還有這種擔心呢。”張誰頗為新奇:“你要有自信啊,你不是說你們現在進展也不錯嘛?葉冷昨晚還做了也許和你有關的夢。”
“我不確定。”顧薄情蹙眉:“隻是猜測而已。”
“好吧。”張誰也知道顧薄情找他來不是為了聽雞湯和安慰的話的:“所以說你這個表白的方式就不行,我還是覺得那個摩天輪更合適。”
“事已至此,還能怎樣?”顧薄情捏了捏鼻梁。
“也沒關係,大不了再來一次嘛。”張誰攤了攤手:“你也太緊張了,我追我老婆的時候都沒那麼緊張。我昨天和我老婆說你約我的事兒,他還很生氣。”
“生氣什麼?”顧薄情問。
張誰摸了摸鼻子:“估計是覺得被比下去了吧?說是不如現在的小年輕了。哎我當年的神經確實是比較粗,我表白完,你嫂子也說要考慮一下,結果我以為沒戲了,回到家就睡了,第二天早上接到了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是她打來的。”
他說著歎了口氣:“好在我有三寸不爛之舌,不然我的愛情可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顧薄情嘲諷:“那你的確是挺心大的。”
“每個人麵對喜歡的人的反應都是不一樣的。”張誰說完自己的故事,微微正經了一些:“你看,我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所以習慣性地調節自己的情緒去睡了一覺。而你,因為平時的掌控欲就比較強,可是愛情本身就不是人力可以掌控的,所以你會覺得疑神疑鬼,失去信心。”
“怎麼說?”顧薄情問。
“你是不是特彆喜歡從葉冷身上找他不會拒絕你的痕跡?”張誰問:“其實你不用擔心那麼多,把自己搞得那麼緊張。有自信一點,他很優秀,你也不差。”
顧薄情並不承認:“我並沒有失去信心,如果你是在問我的決心的話,那就完全是多此一問了。”
“在愛情麵前我們都是有一點自卑的。”張誰昂著頭道:“雖然是我自己的觀點吧?但我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隻有百分百被愛確認自己永遠不會被拋棄的人,才是足夠自信的。但那樣的人真的存在嗎?也許沒有吧。”
顧薄情沉默了幾秒,覺得這可能是張誰認識他這麼久以來,說得最有道理的一句話。
他是感情中的自卑者,無論裝得好像自己有多麼淡定,但實際上在看到葉冷的每一個瞬間,他都忍不住去想,被拒絕了怎麼辦,被趕走了怎麼辦?
昨晚葉冷沒有睡好,他其實也沒有。
本身是睡著了的,淩晨的時候就醒了。
葉冷不會知道他的一個動作能讓他多麼歡喜,當他知道在他深夜想著他的時候,一牆之隔的他也在想著自己時,都快要壓抑不住喜悅了。
可他不擅長表現,所以隻能壓住。
“也許你說的對。”許久之後,顧薄情終於道:“我的確是沒什麼信心。”
張誰拍了拍他的肩膀:“顧薄情,旁觀者清,在我的眼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他了。”
顧薄情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加了很多糖的咖啡,第一口喝下去似乎是甜的,但回味過來還是有些苦澀。
他喜歡且珍惜自己和葉冷在一塊兒的每一個瞬間,可葉冷會不會有和他同樣的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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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咖啡他們從下午喝到了晚上。
顧薄情回到家裡的時候,外麵的燈沒有開,葉冷還賴在床上。
他脫下鞋,悄悄走進臥室,發現葉冷還在睡覺。
少年明明可以霸占整個大床,卻習慣性地隻睡在床的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