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門(1 / 2)

章七十六提燈

休整結束,白玉京眾人和明鏡台弟子一道,向著煙霧信號升起之處前行。一行十數人,連閒談都比之前熱鬨,倒是讓這天地風雪間多了幾分?生氣。

八字胡教習走在最前頭,於閒和諶寒年並排走在中段。於閒伸了個懶腰,感?慨說道:“再往西走,就要出雪淵了。”

“於兄,你知道嗎?這雪淵以西,流傳著許多傳說。”諶寒年用一種略顯神秘的口吻說道。

“什?麼傳說?”接話的人卻是走在隊伍最後麵的北蒼望羲。聞燈和步絳玄前去探路,這人沒有從休息處離開,大有打算加入這個大隊伍中的想法。

諶寒年不介意和他隔著數號人扯談,拉長語調說道:“比如——能看見死去的人。”

“嘁,這有何稀奇?”前麵的徒無遙聽見,隻覺得沒勁兒。

“那如果看見一排已經死去的人呢?”諶寒年換了種說法,低聲說著,“那些人站在風雪裡,穿著白衣服,腳不?著地的,頭發胡亂披散下來,眼睛直勾勾盯著你看……”

徒無遙身旁的女孩子打了個冷顫,被他描述的畫麵嚇到了,帶著哭腔回頭:“……有點兒瘮人,這位師兄,你可不可以彆說這個了!”

諶寒年未曾料到如此,忙說了聲抱歉,改換話題:“那我們來說說烈帝吧。你們知道嗎,烈帝在位千年,這麼長的一段歲月,但國相卻隻有一任。”

“我聽說過,這事兒太離譜了,所以從小記到了現在。”隊伍裡的一人晃晃腦袋說道,“那可是國相之位啊,竟一直空懸……”

這話如一粒石子擲入湖中,掀起一圈又一圈波瀾,眾人議論紛紛。

“為何如此?難道後來者都沒有任國相之職的才能?”

“不?應當如此吧?縱使是一群矮子,也該拔個高個出來分擔分?擔國事不?是嗎?”

“我想,你大概是想講點烈帝國相和雪淵之西相關的東西。”於閒說道。

“於兄懂我。”諶寒年又笑,直言自己想說的,“國相是幽族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搖頭:“幽族?”“沒聽說過。”“你聽說過嗎?”

甚至有人說:“諶師弟,不?

會是你自己自個兒編的吧?”

對於這話,諶寒年毫不?在意地聳聳肩,道:“在烈帝時期就被滅族了,沒聽說過倒也正常。幽族雖說被滅了族,但到底還是有一些血脈存活了下來,聽說就生活在雪淵以西。”

“你不?是想說,我們可能會遇見吧?”

“可我查到的資料,說雪淵以西,比雪淵上?的條件更加艱苦惡劣,除了皮糙肉厚的妖獸,根本無人能在那處生存。”有人提出質疑。

諶寒年顯然沒考據過這個,一時卡了殼:“嘛,這個嘛……”

在隊伍的最後,北蒼望羲將手抱到了腦袋後麵,隔著墨鏡,定定看了諶寒年幾眼。

越往西行,風雪越深。聞燈抱琴立於一塊石頭上?,衣擺在風裡獵獵飛旋。步絳玄站在他斜後方,隔著約兩三丈的距離,遙望遠處的同時,將聞燈的背影收入視野中。

他們已探到雪淵的邊界,路上若是遇到神心?空明境的妖獸,便殺了,清淨境內的,則都丟給後麵的人練手。

步絳玄本還要繼續往前探,但被聞燈製止。聞燈認為,若是一直往前走下去,那他倆大概會成為永遠的探路俠。

“一路向西,走到哪裡,才算結束任務?”聞燈望著遠方,輕聲問道。

“時間到了,便算結束。”步絳玄道。

這樣的回答讓聞燈覺得奇怪,難道不?該是各遊擊隊於某處彙合,和正麵戰場上的人共同向妖獸發起進攻為結束?

“天機閣做的決定。”大抵是猜出了聞燈所想,步絳玄又道。

“沒人提出異議?”聞燈本想從石頭上?跳下來,走到步絳玄麵前去問,但手裡的琴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現在的人設,讓他生生站住。

步絳玄的回答伴隨著風聲傳來:“占星台占卜出了大吉。”

占星台?聞燈聽說過這個名字,按照他的理解,是道門最高權威占卜機構。

他不?再多言,靜靜等待其餘人趕來彙合。

大概兩三刻鐘,後方隊伍到了,由步絳玄和聞燈領隊,向著更西的地方出發。這一地帶有許多妖獸出沒,聞燈持著琴,幾乎沒有停下過彈奏,但他的周圍,卻是除了步絳玄再無旁人。

“新認識的這位聞小哥,還真是有兩把刷子。”又

是一次戰鬥結束,徒無遙望著聞燈的臉,笑眯眯說道。

北蒼望羲“嘖”了聲:“就是琴彈得難聽了點兒,有被吵到。”

“哎,人無完人。”徒無遙有些想歎氣,但察覺和她說話的人是誰後,橫了一記眼刀過去,冷笑道:“也不?見你彈得如何好。”

“你又沒聽過我彈琴,又怎知我彈得不?好?”北蒼望羲慢條斯理哼了一聲。

他不?與徒無遙再說話,跑去找沒有彈琴的聞燈,問:“聞兄,我有個不明白的地方,你為何豎著持琴?”

聞燈不曾料到第一個問出此問的人是北蒼望羲,略加思忖,簡單回答:“方便打人。”

北蒼望羲挑了下眉,示意他自己沒懂。

聞燈想到這人方才說自己彈琴難聽,非常利落地來了個示範——但見他一高一低持在琴上的手倏然打了轉,直直將琴拍向北蒼望羲麵門。

咻——

長琴破風。北蒼望羲麵色一變,將步子一轉,敏捷避開,乾笑答道:“……嗬嗬,是挺方便。”

“西麵有異!”

突然的,也不?知是誰白著臉喊了一聲。

西麵是北蒼望羲和聞燈的背後,那個方向的雪麵出現了不?正常的震動,而在茫茫風雪中,顯出了一座城鎮的影子。鎮上?處處都是破屋斷牆,有幾個人裡麵在走動,神情呆板,穿著古怪,一時竟難分死活。

這就像一場海市蜃樓。除徒無遙之外的那個女孩子想起了先前諶寒年的描述,嚇得叫了一聲。

聞燈轉身去看。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浩浩靈力自風雪中襲來,猶如天上潑下驟雨,將他整個人都罩住。

天地間出現了一扇門,一扇灰沉沉的門,由兩根森白石柱和一道暗淡流光組成的門。八字胡教習立時高喝眾人後退,北蒼望羲見到它的刹那,愣了一下。

那股籠罩住聞燈的力量自門內而來,似要將他吸進裡麵。北蒼望羲忙不?迭抓住聞燈左臂,步絳玄亦如此,飛身躍至聞燈身側,緊緊攥住他的右手。

步絳玄出劍,北蒼望羲出刀,聞燈夾在之間,於危機之時沉沉掃弦。

琴音起,劍影出,刀光亂。

三道靈力混在一起,仿佛滾落的巨石,砸到門上,發出轟燃一聲響,卻是沒能

抗衡過這股力量。

刹那之間,門上光芒大盛,聞燈下意識閉眼。也就是這個刹那,他感?覺自己被拖到了另一個空間內,因為靈氣的濃淡程度變了。

刺目的光線緊跟著消失,聞燈睜眼一看,發現周圍的東西果然發生變化。

廣闊的雪原變成了一片被迷霧籠罩著的、天光幽暗的河岸,岸前有個老舊破損的渡頭,渡頭下麵的河難以用言語描述,它泛著灰白陰暗的光芒,說不上?到底是靜止的,還是在向前流淌。

不?過步絳玄和北蒼望羲仍在,聞燈手上?仍抱著琴,左手的繃帶亦不見鬆散。

在他們身後,是那扇方才出現過的門,門上流轉著一股悍然至極的氣息,門後隱隱可見雪原上?的狂風驟雪,但隻可見,無法觸碰,更無法穿過。

步絳玄手中長劍一挽,向著這扇門落下一劍,但他劍氣和門撞上?後,一聲震響後,門上沒有落下任何痕跡。他伸手一探,沉聲道:“難怪,這是寂滅境的力量。”

聞燈懂了步絳玄的意思:“就是說,憑我們現在的修為也打不?破,是嗎?”

“彆慌,彆慌。”北蒼望羲摘掉鼻梁上?的墨鏡,抬起手,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笑容。

赫見此時,在河的對麵、另一片影影綽綽的迷霧中,出現了一群人。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穿著厚厚的、破舊的襖子,提著一盞又一盞燈,齊刷刷看向聞燈三人在的地方。

聞燈聽見動靜,轉過頭去看向他們。

一個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踏上河岸邊的那艘船,向著對岸行去。他有一雙銳利的眼睛,頭發披散下來,留長長的胡須,看起來蓬而亂。他亦提著燈,目光由上而下打量著聞燈,在他腳下那雙鞋上?停留許久。

北蒼望羲給聞燈和步絳玄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我認識他們,先彆慌,也彆亂走,我過去問問這是出了什?麼事。”他邊說,邊給那邊也打了個手勢,說完拍了拍聞燈肩膀,把彎刀收到腰間,大步走過去。

他走到了那個破舊渡頭上,抬起雙手,向著還在河岸中央的船比劃,而船上的中年男子亦用手勢回應。

聞燈看不?懂這都是什麼含義,看了看步絳玄,發現從

他臉上尋找不到答案,又回頭去看北蒼望羲。他想冷靜,但眉眼間的憂慮難以掩飾,步絳玄偏頭看定他,學著北蒼望羲方才的樣子,抬手拍拍聞燈肩膀,以示安撫。

不?多時,北蒼望羲走了回來,神情說不上?好,亦說不?上?不?好。

步絳玄捏了個絕音術,但聞燈依舊壓低了聲音,問:“他們是……”

“你應該聽說過,這世上?有一些人,被稱為遊族。”北蒼望羲道。

“無根之族。”聞燈輕聲說出。

“是,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人。而那扇門呢,就是他們開的。”北蒼望羲抬手一指他們進來的地方,然後一指河對岸,“他們出於某種原因,想請你過去。”

說最後半句時,北蒼望羲目光落在聞燈身上?,接著才看向步絳玄:“我和他們並非一族,卻是舊識,可以在這裡出入,但你……”

北蒼望羲沒有將話說完。

他的未儘之意,另外兩人都明白,可即使明白,聞燈還是問了:“步絳玄呢?”

“這裡是入口,不?是出口,而他們不會開門將不?深被牽扯進來的人放出去。”北蒼望羲不得不?把話挑明。

聞燈蹙起眉,看向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