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地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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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泠音定了定神,慢慢轉過頭時,恰有一道光亮刺破重重槐葉,直貫而下,落上了她的眼睫。她眯了眼,朝聲音的來處看去。

方才還空無一物的石階前,不知何時已站了個人。

滿院枝葉相映,濃綠翻卷。他披著玄色的罩衫,身量很高,眸光卻有些懨懨。豔色的紅從罩衫下漫了出來,綴在他的領口、袖擺和足尖。

這樣熱的天氣,晏泠音隻在抹胸外搭了最輕薄的縐紗褙子,可那人卻嚴嚴實實地穿了兩件。銀白麵具掩住了他的上半張臉,隻露出輪廓分明的下頜和淡得近無血色的唇。

他的唇動了一下,聲音低低的,和著院中的涼風一起送向了晏泠音。

“姑娘是何人?為什麼會來這裡?”

隔著半隻麵具,他的目光沉沉落到她的身上。晏泠音的心口莫名一緊。她在那一刻感受到一種極其強烈的情緒,混雜著難以言說的哀樂悲喜,卻又在瞬息間儘數歸於沉寂。

他闔了下眼,那些暗中洶湧的東西便都被壓下。再望向她時,眸中又浮起了一層懨色。

這個人……她是不是曾經見過?

晏泠音壓下這個怪異的念頭,應道:“我隸於大理寺右司,奉命在此處查案。”頓了頓,她再度開口,“閣下又是何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進來後還未及關上院門,許是他腳步太輕,以致她未曾留意到他進來的動靜。但呂家早空了數日,他又不像是走錯了門戶,不知因何到此。

“我來……”

他的嗓音極柔,又帶了點病中的啞,如林葉間的簌簌低語,又如清流過石,淺淺環抱一下便蕩漾開去。說話時,他一直望著她的眼睛,未曾移開。

“……見一見故人。”

晏泠音怔然。少頃,她轉過頭去,環視著這方庭院:“閣下或許還不知道,呂母已歿,呂家夫婦皆不在此地,今日怕是要跑空一趟了。”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錯愕。一陣涼風入院,將他的罩衫吹得飄動起來,底下那抹豔紅又露出不少。他的膚色太過蒼白,襯了那血一樣的顏色,淒然如罌粟綻開。

“不在此地?這個日子……不應當啊。”

他轉開眼,望向院中未收的白色喪幡,喃喃道:“大娘竟已走了,二郎不知要如何心傷……”

晏泠音的眸光微閃:“閣下認識這家人?”

“自然,”他收回目光時還有些恍然,麵上悲色未褪,“我與二郎素來交好。”

“二郎?”晏泠音有些不解,重複了一遍,“呂主簿似乎並無兄弟。”

“唔……”他打量了晏泠音一陣,微微皺起了眉,像是在判斷她是否值得相信,“姑娘方才說,是來查案的?”

那種故友間本能的、排外的回護,晏泠音並不陌生。她原先的不安被衝淡了些許,順勢應道:“正是。呂主簿被指認謀害妻子,如今被係於獄中。”

“怎麼會?”那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下意識道,“他們夫妻情意深篤,二郎也不是那樣的人。”

晏泠音心中一動。

“若他真的無罪,大理寺不會冤判。”她輕聲道,“但我所知太少,這樁案子裡還有諸多撲朔難明的地方,閣下似乎對呂主簿十分熟悉,不知可願移步同我一敘?”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定能幫到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