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動搖(2 / 2)

這句話被他說得輕描淡寫。幾句對答下來,他似乎又有了點精神,稍稍抬了鼻尖,不偏不倚地蹭在晏泠音的耳廓上:“倒是姑娘,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還沒謝過蘇公子慷慨相助,”晏泠音側過頭去,離那張發燙的臉遠了些,“連通行勘合都能拿到手,出入皇宮於公子而言,豈不是易如反掌。”

那天在茗香樓,蘇覓給她留了這份“贄禮”。她本不想這麼早把它用掉的。畢竟一旦用了,就是將把柄遞到了對方手中。

蘇覓沉默了一瞬。

“早知如此,”他的左手仍握著晏泠音的手腕,此時垂了眼,去看她掌心浸了水的傷口,“我就不把它送給姑娘了。”

院內忽然傳來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晏泠音來不及應他這句話,又拿耳朵貼近牆邊去聽。滿院的侍衛齊齊叫了聲“老爺”。

隨後是殷禹模糊的聲音:“搜到什麼沒有?”

回答他的是一聲尖細的貓叫。也不知那貓做了什麼,激得一群侍衛都騷動起來,喊著“蠢貓”。嘩啦的踏水聲響成一片,其間還夾雜著殷禹的怒喝。

適才蘇覓說的“有人”,就是殷禹?他在這裡做什麼?

她沒開口,但蘇覓像是能聽到她心中所想,低低應了一聲:“守株待兔。”

這人發起病來連自己也罵。晏泠音深吸了口氣:“西牆邊有樹,我從那裡走,你怎麼辦?”

他微微眯眼:“姑娘在關心我?”

“救你一條命,就是還了人情。”晏泠音冷冷地提醒他,“今日過後,我和公子兩清。”

“那還不到時候,”蘇覓伸手去摸頸側的血水,輕嘶了一聲,笑著開口,“我有事要求姑娘,姑娘也有事要求我,不是嗎?”

他箍在晏泠音腕上的手指緊了一瞬。

“宅門看得緊,隻能翻牆走。我和姑娘一起。”

天穹間炸開一道白亮的電光,幾秒後,隆隆雷聲再次排山倒海般湧來。晏泠音的肩上陡然一輕,她瞥過眼,看見蘇覓撐著牆晃了一下,勉強立定,轉頭衝她露出純良無害的笑。

“跑罷。”

暴雨如注。蘇覓牽著她的手腕,真的就這樣跑了起來。他的腳步虛浮而踉蹌,拽住她的力氣卻大得驚人。明明連站都站不穩了,每一聲喘息都急促而滾燙,腳下卻沒有半刻停頓。

那是逃命的跑法,但對於發著高燒的他而言,也是要命的跑法。

晏泠音忍著膝蓋處的刺痛,沉默著跟了他往前跑。在他又一次因重心不穩而向一旁倒去時,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把他拉了回來。

……瘋子。

無根水浩浩湯湯,填充了一切空隙,天地間仿佛唯餘下他們兩人。他是歪歪斜斜的醉鬼,她是步履維艱的傷患,彼此消耗,彼此對峙,又以最微妙的狀態彼此扶持。

他是那副軀殼的囚徒,她也是。隻是他更無所顧忌更瘋狂,而她戴著重枷,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回頭望。

瘋病是會傳染的。蘇覓一句話都沒有說,箍著她腕部的手卻越收越緊。他不想放手,他要拉著她闖去這極端風暴的最深處,一起墜進深不見底的暗海。

她會把他推開嗎?

她不會的。

從嗅到他身上的危險氣息卻沒有躲開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退路了。

他們看著截然相反,骨子裡卻是真正的同類,他早晚會讓她知道。

暗色裡寒芒閃過時,蘇覓猛地把晏泠音拉至身前。那支力道極強的短箭極險地避過了她,紮進了他的左臂。

晏泠音低呼一聲:“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