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
馬海洋掰開了揉碎了說?, 說?到夜裡十一點,熠熠就起?來了,臉肅著對大?家說?, “爸爸你早點休息,彆多?想?。”
人不?跟你說?了,你說?你的,讓我聽我就聽, 但是我做不?做, 得看我的意思來。
非常拽, 非常勁爆的性格。
換誰來都是。
你也不?能真的去淌水崖喊她親媽來勸說?啊,誰能乾得出來這事兒, 開?得了這個口呢。
消息傳回來熠明那裡,熠明就沉默地安排了, “硬拉著去送到火車站去。”
送到北上的列車上去,人都是家屬,地方政策就特彆好,這邊擁軍辦準備的很充分, 家屬該有的榮譽都有。
總共是五個人過去的,在?外麵人家送行並且講話的, 送著上列車。
熠熠就排最後一個, 她個子不?矮啊, 背著一個前運包,拉著一張臭臉, 是的, 她做不?出拉拉扯扯的事情來, 給家裡人拽來的。
熠月在?站台上,哭得跟花兒一樣的, 捂著手帕都憋不?住的顫抖。
這一去,不?知道幾年才見了。
山高路遠,這是一個被窩裡麵睡出來的姊妹呢,憋不?住不?哭。
熠熠就站在?車廂門口,六號車廂,她進去。
跟著列隊進去,人家擁軍辦任務就完成了,轉身收拾收拾走了,剩下就是到站的地方上接應了。
熠熠就順著六號車廂一直走,走到前麵那個人坐下來之後,眼睜睜地看著她繼續往後去,愣了下,“你坐在?我後麵。”
熠熠點點頭,不?吭氣兒,人家就不?說?話了,扭過身來把包放下,等著再往後看一眼時候,覺得熠熠這人真有意思,她不?坐在?這裡乾什麼呢。
她想?乾什麼,站在?六號七號車廂連接處的列車員也好奇,這個包他們都認識,這是接過去的家屬,特殊優待免票的。
剛要熱情招待一下呢,就看見人走到七號車廂尾巴,然後直勾勾地下去了,列車馬上要啟動。
列車員一陣喊,熠熠就站在?窗戶外麵了,對著她擺擺手。
隔著不?到十米,三?女聽見列車廣播要啟動,眼淚憋不?住將要下來,迎著風剛要眨眼睛呢,一下看見熠熠站在?那裡。
她眼睛裡麵就進沙子了,硌得慌,疼的刺撓,個死孩子。
你這麼犟是沒好結果的,熠月結結巴巴地,“媽——”
三?女眼疾手快,推她一把,“你去。”
她不?去,你去。
疼你不?知道怎麼疼你,你大?哥偏你先讓你去,你二姐這兒也一提不?提讓你,家裡人都為你盤算,結果你這麼辦事兒的。
都到車站了,你還下來了,你真會玩兒,真會糊弄人啊。
熠月來不?及多?想?,一抬腳就上車了,看著熠熠馬上把包扔在?七號車廂的進門口,意思是你過去拿吧。
然後跑過去挽著三?女的胳膊,她高興了啊,列車呼啦啦關門走了,熠月跟那四個人都明白了,就連列車員也明白了,兩節車廂的人也看懂了。
三?女不?高興啊,看她這如花似玉的臉,你白嫩嫩軟乎乎的,真適合挨巴掌啊,一巴掌下去想?打臉的。
女孩兒大?了,拍後背上,啪一聲震得戶口疼。
熠熠臉上的笑差點掉下來,疼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笑掉半空中硬撿起?來,扯著嘴角,“媽——回家。”
列車尾巴一眨眼都消失了,呼嘯往寒冷的北方去,據說?北方已經開?始下第一場雪了。
颯颯趴玻璃上,麵無表情地看著熠月,這是他對麵兒座位的,他也都看見了。
熠月扒拉著包,放在?膝蓋上,不?適應,真的不?適應。
哪怕自己想?去,想?過好幾次,也試探過好幾次,但是也沒想?到自己真能去啊。
她想?著自己的前途未來,全部都被推翻了,她不?需要再去找工作,也不?需要再去金融中心的寫字樓去托人打聽職位。
她的戶籍會跟著熠明轉到他的單位裡麵去,會住在?分配的房子裡麵,吃住都是在?建製單位裡麵,還會有補助。
最關鍵的是,如果她願意工作,按照她的學曆,她就可以在?那邊分配一個好的行政機關單位崗位。
是的,是行政機關的崗位,她的文化水平在?那邊屬於高等了。
她也可以為自己的婚姻考慮,找一個合適職位的對象,一切都不?需要操心。
隻需要跨這麼一步,跨上這一班次的列車。
熠熠跟熠月的人生?,就不?一樣了。
列車員跑過來了解情況,他們有責任的,好好的為什麼會換人,他們有名單的。
熠月拉著包袋子,手搭在?扣子上,就算是自己有這樣的好事,也替熠熠感慨,“那是我妹妹,想?讓她過去的,但是她小戀家,我爸爸病的很重,她不?願意走,想?陪著他們,是我們想?讓她以後好過硬逼著她來的。”
“她跟我們講,說?爸爸媽媽的人生?還有多?少年,她的人生?還有多?少年呢,她以後還有無數的選擇,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爸爸的選擇卻?越來越少直到沒有了。”
列車員都沉默了,原以為是不?懂事淘氣,沒想?到是這樣,“你爸爸什麼病?”
熠月有些感傷,“心臟不?好,吃藥很多?,也跑徐州醫院去看過,說?要手術才可以,但是手術很大?風險,我們不?敢,也湊不?齊錢。”
“那行,你彆哭了,沒事兒,隻要是家裡親屬就行,這名單上我改改就是了,到時候出站的時候跟人交接一下,她怪孝順,你讓著妹妹也是好孩子。”
人安慰熠月呢,能幫一把是一把。
颯颯等著人散了,他就吭聲兒了,坐熠月對麵兒呢,悶著頭睡覺的,前麵事兒不?知道,但是現在?知道了。
聽著很感興趣,破天荒從包裡掏出來一把金鉤海米,可大?個兒了,粉紅色一個個月牙兒一樣的,咬在?嘴裡嚼的香還解饞。
伸出手放熠月桌板那邊兒,“嘗嘗,彆客氣——”
熠月看他一眼,覺得怪熱情怪有禮貌呢,“謝謝。”
又尋思多?問一句,“你乾什麼去的?”
颯颯就笑,哪有人這麼直接問的,“我去那邊兒跑業務的。”
那邊離俄羅斯很近,進口的海鮮特彆多?,尤其?是帝王蟹跟麵包蟹這些高檔貨,直接活凍進口過來,在?內地特彆吃香,尤其?是南邊兒。
一些人的喜宴餐桌上,已經有這樣的標準了,俄羅斯進口的海鮮性價比很高。
熠月眨眨眼,警惕性也很強,“哦,那怪辛苦。”
颯颯就指了指外麵,“你之前說?的是你妹妹嗎?脾氣聽著很硬。”
顯而易見,他是懂得怎麼勾人說?話的,熠月的吐槽欲瞬間?就起?來了,“哦,她啊,對就是我們家小妹呢,家裡老小兒,樣樣都好,就是脾氣硬,野丫頭一個,我們背後都這麼喊她的。”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看著好學生?一個,就是主意大?的很,一些事情她跟彆人不?一樣,她有自己的思路跟想?法,你很難理解的。”
颯颯想?了想?,反而考慮的跟熠月不?一個角度,“我覺得不?是,這反而是很有主見的一種表現,而且孝順父母的人,不?能說?是犟,這叫做原則性很強,她有自己的原則。”
他其?實很會看人,分析人的,有一種人,尤其?是好學生?,他們會有一種原則性,或者一種秩序性,把自己規定在?裡麵,這個規定的製造者就是所接收到的各種教育跟知識體係。
不?是她要自己這麼有原則,而是教育跟三?觀不?允許沒原則,不?允許你做其?他事情出來,他們不?需要彆人太多?建議或者指導。
遇見任何事情,都不?會慌張的,事情都得照著這個原則跟底線來,彆的任何因?素都不?會考慮。
熠月給噎住了,剩下的話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不?是吐槽的嘛,她方向不?是這樣子誇她有主見的,怎麼還不?能同仇敵愾了呢。
聊天欲望瞬間?就沒有了,撇了颯颯一眼,人嘛不?醜,比一般男的要白,要結實一點兒,一米七多?點不?到一米八吧,比自己感覺高一丟丟,她高挑個子一米七呢。
這人是真不?會說?話,她假笑一下,“嗬嗬,是嗎,可能是吧。”
颯颯認真點點頭,“真這樣。”
他還要說?什麼補償,熠月表示拒絕打斷,換個話題,“你多?大?了?”
颯颯頓了頓,“21”
“沒對象吧?”熠月笑的齒冷,你這樣的有對象才怪,去老丈人家裡不?得一頓攆出去,怎麼不?通人話的呢。
但凡是有老丈人的,這男孩兒說?話做事兒即便是沒規矩,也得慢慢磨得有規矩了,結婚能讓一個男的整體提升思維。
熠月彆的不?清楚,但是婚戀八卦她從小就知道的透透的。
颯颯不?清楚啊,他點點頭,“沒。”
熠月腦子就那麼一閃,靈光一閃,看著颯颯這個靈光,跟之前在?穀老師家的那個靈光重合起?來了。
她曾經起?過念頭的,女孩子改變人生?的一種途徑,就是嫁人。
她平平無奇犟驢一樣的小妹,竟然有人欣賞。
莫名的,她有一些扭曲的欣慰,身體微微前傾,捏著那一把海米,“我妹妹十七——”
她停頓一下,“要不?要給你們介紹?”
發癲
掀起來眼皮直勾勾地?看著颯颯的表情?就, 颯颯旁邊的經理也一個勁兒地沒忍住看老板表情?。
颯颯很?夠意思,表情略帶羞澀但大方,他是?真的要找對象的, 答應的就格外的痛快,“我看行,還?得麻煩你介紹一下,我們在火車上遇見也是緣分。”
自從不賣魚之後, 他就白回來一點兒, 整個人早年出過力氣的, 所以肩寬很?可以,看著就是?結結實實靠得住的, 在相親的時候外貌你是挑不出什麼大問題的,各方麵都比較均衡, 個子一般般,不高也不矮,皮膚呢跟黑的比要白,跟白的比要黑。
五官也是?如?此, 不上不下,是?個非常合格的路人甲, 但是這個路人甲經得起推敲, 仔細看三秒鐘以上, 你還?是?挑不出?他明顯的瑕疵,跟彆的有硬傷的路人甲不一樣?, 看三秒就得轉臉裡?。
熠月就想起來早逝的父親, 還?有現在的馬海洋, 她跟熠熠都很?受影響的,男孩子就喜歡壯實一點兒的, 最好是?一次能扛著兩袋大米走,省的她們姐倆還?得倆人拎著一袋大米走。
就熠明那樣?的,熠月都覺得不行,雖然?實際很?強壯,但是?看著不是?那種有勁兒的人,長的就秀氣了?一點兒。
“這樣?,我把聯係方式給你,你跟家裡?通信兒,要是?願意的話?,到時候我回家的時候托人去說。”颯颯拿出?來紙幣,寫下電話?名字來,沒有撕下來,整個給熠月了?。
節儉慣了?,熠月覺得本兒貴,不知道什麼皮的,“給我撕下來就好裡?,或者我抄下來。”
颯颯笑了?笑,眼睛眯著,牙齒就出?來一排很?好看的月牙形狀,唇色極其?健康,整個人帶著一種豐潤的健康,“不用裡?,一張紙容易丟了?,一個本兒你也好帶著,你一個姑娘家還?要趕路呢。”
挺會來事兒的,熠月一眼就替妹妹看中裡?,多好的脾性兒啊,多好的男孩兒啊,配犟驢正好,“我先跟家裡?人說說,你先等?我的消息,到時候我聯係你,這個事兒咱們先說在前頭,能成就成,不成就當交個朋友。”
至於家庭環境什麼的,也沒仔細打聽,這時候都少有打聽的仔細的,你肯定是?有個班兒上的,不然?怎麼跑這麼遠出?差的,那就是?能養家糊口的,至於兄弟姐妹就不管了?,她家裡?兄妹三個還?不是?一個爹媽的,成分複雜多了?也不好要求彆人。
錢也沒有,人也不是?很?興旺,因此熠月給自己妹妹考慮的終身大事,就隨意多了?,畢竟也不是?自己的,至於她自己,得自己做主才可以,那得提著燈籠找個好兩年才可以呢。
高高興興地?到了?,等?下車的時候心情?就比較平靜了?,等?到到了?熠明的建製單位那邊,心情?就更為平淡了?,扭過頭四處看看,荒蕪的,禿禿的,對著不高不矮的山看過去,就是?彆的國家了?,有山有河。
但是?往後看的時候,城鎮就很?小,這是?個市,彆說是?跟她們縣城比裡?,跟她們鎮上都沒辦法比,直勾勾的一條街,幾個機關單位挨著在一起,那就是?市區了?,零散著必須的商店跟飯店,彆的就沒有了?。
餐廳上麵的字她看不懂,彆的民族的,服裝也不大一樣?,最關鍵的是?,她看見了?殘雪,等?著吃飯的時候,她看著盤子裡?的菜,也不大一樣?,這才明白一點兒,也許實際上的日子,不是?那麼好過的。
所有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你想要的東西,明裡?沒有價格的話?,背地?裡?也標注好了?價格,在這邊半年,熠月的心情?都是?沉重的,都是?不適應的,生理上的不適應加上心理上的。
尤其?是?寒冷的冬天來臨,她的體質簡直不想走出?去一步,但是?到了?她就得上班兒,她打電話?給家裡?人,“我搞不懂為什麼天天下雪,今天的雪還?沒化了?,明天又開始下雪,這樣?有半年的時間都是?我們的冬天,大哥晚上要去上崗,有勤務半夜要出?去,他早上回來眉毛睫毛上都是?冰溜子。”
“吃的我很?難上廁所,媽媽我特彆想喝湯,吃你做的飯,這裡?的東西跟我們做法完全不一樣?,我吃著全部是?一個味道的,他們本地?人都很?喜歡吃……”
她每次電話?,都是?噠噠噠地?講很?久,這裡?不好那裡?不好,從她去三女就守著電話?,每天都要聽她講的,不然?她睡不著,擔心孩子,擔心她在那邊接受不了?。
等?著她訴苦結束,硬話?不敢說,還?得來軟的,“熠月啊,就是?要這樣?的,彆人能做的事情?你也要做,雖然?環境很?艱苦,但是?你每個月拿工資對不對,工資要比我們這裡?高的,你還?有補貼,你要學會適應,跟大家一起融入才會過的舒服,你不能跟整個環境較勁兒。”
掛了?電話?回家,熠熠還?在寫作業呢,下午放寒假裡?,也不休息,自己在屋子裡?念書,她進去倒杯水給放在桌子上,“熠熠啊,餓不餓?”
熠熠這個點就是?再餓,也很?少吃東西的,現在餓,但是?不想吃,“媽媽我把藥煎好了?,明兒早上再熱熱就行了?,我一會就睡覺了?,你先睡去。”
一邊說,一邊本子翻麵兒,密密麻麻的全是?算數,見縫插針的寫,看的人都頭大,她現在死磕數學的。
數學做測試,最後半年了?,有個老師很?有意思了?,聯合整個級部出?個卷子,然?後做了?,做的出?來的成績,每個小孩子劃線的,劃到熠熠這邊就跟熠熠講了?,上去講一分鐘,“你這個成績,是?上不了?大學的,不努力怎麼辦?”
熠熠聽了?,也沒有太大的感覺,在沒有上大學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考上大學,真的不清楚,身邊很?多例子老師都說,比如?說最近三年沒有人劃線上重本的整個學校。
再比如?說現如?今學校排名在縣裡?有些倒數,她的成績排名不清楚,但是?應該跟學校排名保持一致。
她搞不懂,老師出?的題目就是?她做的很?不順手,很?刺撓,時間也不夠,難度也覺得像是?自己沒學過一樣?的。
自己就對著卷子看,對著書再找知識點,她就特彆能沉下心來乾事兒,一邊煎藥一邊算,核對自己的知識點兒。
整個書的知識點她自己就琢磨,自己腦子裡?麵就想,能給一本書都回憶下來,但是?還?是?不太懂老師出?的卷子,但是?她再複習一次,覺得儘力了?,心態也特彆好,這次可能卷子的問題,她如?果有不會的知識點,那她可能會害怕。
會焦慮自己底子不紮實,但是?沒有。
儘力而?已,迎接高考。
她成績很?好,在班級裡?麵,這也是?拉出?來的尖子班,但是?跟人家聰明的小孩還?是?沒法比的,成績可以到一二三四五六這樣?子,然?後還?可以到十一二,絕大多數在七八之後遊走。
老師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學生,班主任覺得她不是?很?成氣候的,頭部三名裡?麵才會有希望,也努力教了?,但是?太卷了?,本來好成績的學生就給人選拔走,基礎教育底子差的學生都在這裡?,從第一步村小開始就落後了?,不是?高中追就追的上的。
越做越精神,結束了?倒頭就睡,早上起來五點半就爬起來了?,看曆史地?理呢,自己看框架,翻的炯炯有神的。
三女聽見裡?麵的翻書聲音,就安慰自己說挺好的,就讓她一心一意學習高考吧,她現在才理解孩子的這股子勁兒來,人為什麼不願意跟著火車走?
我明明那麼努力,學的那麼有興趣那麼較真的,我在準備我自己的高考,我對自己的努力要有交待,要給一個答案的。
而?不是?輕而?易舉地?放棄,要我去走其?它路子,這些捷徑可能是?對我學習的藐視,一種不尊重。
她要靠她自己,哪怕環境很?差,老師的氛圍傳遞出?來的信息也很?差,但是?她覺得她可以,我儘力而?為,我寒窗苦讀這些年,我有個結果。
三女翻個身兒,馬海洋睜著眼睛呢,跟她眼睛對著眼睛,壓著咳嗽聲兒,“等?熠月再來電話?,跟她說清楚了?,萬事先緊著她妹妹高考,找對象的事情?日後再說。”
彆分心,人家要去讀大學呢,你們擾亂軍心。
被子外麵的冷氣一絲一絲地?進去,三女一下掀開做起來,壓低了?聲音拍打被子,“說都會說,我能怎麼辦,要是?考上大學裡?,學費哪裡?來的?我去偷還?是?去搶,還?是?哪個親戚朋友能借給我呢?”
借這個錢,一時半會是?還?不上的,總得等?她工作了?攢著才可以,不然?哪裡?來的錢?
她一肚子的窩火,熠月再擾亂軍心,但是?錢的事兒她考慮的要仔細,她恨不得給馬海洋踹一腳的,你天天不知道嘛,“考不上的話?,也到年紀了?,我們供著再複讀一年,不願意複讀的話?,趁著年紀好找個好婆家。”
人總是?學著現實的,三女滿臉的悲憤都在寒氣裡?麵散開,心也凍的結結實實的,一邊起來生煤球,一邊繃著嘴角,還?不能給裡?屋裡?麵孩子聽見。
最後一個寒假裡?,全力支持她高考。
相親的事情?,她還?得壓著不說。
颯颯一共問兩次消息,最後一次熠月不能說想等?著高考完,顯得多勢力一樣?,她把手指頭上麵的死皮扯下來,血珠子馬上冒出?來,太乾燥了?,“嗯,等?忙完這一陣的,到時候你要是?願意呢,我再給你倆介紹,最多等?幾個月。”
颯颯掛了?電話?,這個事情?在他這裡?就到此為止了?,肯定是?有蹊蹺的,但是?他也不願意耗著,本來就是?有點心思的覺得想看看人,也沒多大感覺。
他這邊還?是?繼續想看,連續看七八個,還?是?一個勁的不滿意。
而?且是?越看越不滿意,他自己想看的心態出?問題了?,覺得哪個女孩子都不是?感覺對的人,不是?他一眼就能看中的人。
不能連續相親,不然?心態會崩,自己就會失去耐心了?,對相親對象失去耐心,瞧著人家越來越不順眼,進而?對很?多事情?產生懷疑,有些浪費時間精力。
一次次帶著希望去,然?後失望地?結束,到現在破罐子破摔,想看很?少有什麼期待的,就連助理那邊都多嘴說幾句,“其?實可以休息一段時間,考慮一下自己真的想要什麼。”
助理是?個很?精明的山東人,“比如?我,我喜歡找老家的,山東的媳婦兒,性格好脾氣好還?能乾,而?且還?可以在家裡?跟我爸媽在一起,長的還?好看,我就覺得可以。”
你得想想你要什麼,你不能去找自己不想要什麼,因為人不想要不滿意的太多了?,你做篩選的方向就不是?很?對。
颯颯聽了?,麵無表情?的,不是?很?服氣,他就恨不得一口氣摁死月老的,找不到不是?,那就使勁找,天天找,就不服氣找不到個合拍的了?。
現在他就尋思了?,找的不是?什麼標準要求的,他找的就是?合拍的,相親這麼多,歸根結底就是?不合拍,話?說不到一起去。
跟他媽媽那邊溝通了?,拜托所有的親戚朋友,安排相親,相親不成,一人一箱黃花魚,要是?成了?,謝媒禮給的高高的。
我怪願意
高青青沒辦法, 她隻能陪著兒子發癲的,她拗不過他,你這樣子其實都不符合常理了, “颯颯啊,有?時候人靠緣分的,你一直找可?能找不到,緣分到裡說不定就找到了。”
說的非常有?道理, 人都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她早上起來跟颯颯溝通一下, 不耽誤他上班兒,反正她就知道趕早辦事兒。
颯颯那?邊就一早上不耐煩, 他是有?點拐的性格,大早上起來聽見就跟耳朵裡麵甩鞭子一樣, 劈裡啪啦恨不得一把拽過來扔地上,話就橫著從嘴裡麵放出來,對著自己媽媽可?以肆無忌憚地找事兒挑茬兒對不對?
“我媽你現在是月老嗎?”
高青青緩和了?下語氣?,“我不是月老, 我哪裡是月老,但是緣分就是緣分, 不能強求, 找對象這個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就非得一口?氣?找到的。”
先不說你眼?光怎麼樣,眼?光為什麼那?麼奇特?, 性格為什麼那?麼奇特?, 大家都看好的女孩子你都看不中, 就光說心態性格,她都犯愁, 你就算相中人家了?,就你這樣的脾氣?,人家也不一定受得了?。
太有?主見?了?,現?在越發地發現?,兒子不給人說話,不聽家裡人一句話,我就說一句姻緣靠緣分怎麼了??
颯颯就不服氣?唄,他現?在狂的要死,求緣分這個事情又沒有?什麼金錢的成?本,那?我就一個勁找怎麼了?,“誰說的緣分就一定要等,緣分親口?跟大家說的嗎?難道它就不能靠找嗎?大家都講人定勝天,那?怎麼就不能勝緣分了??”
高青青腦瓜子就跟剛買的西瓜一樣,摔地上爆炸了?,紅色的汁水黏糊糊地膈應人,在農村種地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接受人呲噠兩句,一輩子沒被人這麼嘰歪過。
結果好家夥,在兒子這裡跟個打工人一樣,被呲噠嘰歪成?這樣,高青青就飆了?,說話也戳人痛處,“那?你不覺得這樣丟人,跟找不到對象一樣的到處找,你就非得這麼托人是不是?”
你缺啥了??
腦子嗎?
颯颯也不生?氣?,他看時間呢,吃的穿的都是客戶送的,這一塊手表也是,不是很?貴的價格,但是他肯定是不會買的,人家看他戴的是電子表,兩塊錢一塊兒嘛。
倒不是客戶看出來價格的,他戴出來大家也看不到價格,隻是細心觀察,投其所好,既然戴手表那?我就送你好手表唄,機械的人家還帶著表鏈子呢,他就戴著。
這會兒可?討人厭的嘴臉了?,趕時間上班的,還不罷休,嘴欠地去頂嘴,“丟人?我丟什麼人了??找對象是個事情,大家都要辦的事情,我把這個事情一口?氣?辦完了?,有?什麼不對的?難道人人都要耗費在這上麵等緣分嗎?要講成?家立業對不對?”
我要成?家,我有?這個需要,我需要把一些事情做完,然後我去做我自己的事情,心無?旁騖的,哪個談感情十年二十年,怎麼了?,談個千年戀愛當?白蛇傳嗎?
專門靠愛情出名呢?
後麵的話沒說,但是心裡麵就諷刺嘰歪。
高青青掛斷電話,不想再說一個字兒,早上不用吃飯裡,氣?的飽飽的。
真是生?個好兒子,她兒子好歹毒的嘴啊。
颯颯說完神清氣?爽,他就能在這種思維上碾壓父母,因?為腦子靈活啊,歪理多,他爸媽就老實本分加嘴笨,說不出一個花兒來,所以現?在受兒子氣?很?多年。
彆人早就絕交了?,但是是自己的好大兒啊,就看著他作妖,馮立仁在院子裡抽完煙,從颯颯打電話來,他就掃地,看他電話壓根不接的,沒法說,說一句就得吵起來,乾生?氣?。
這會兒掃把杵著牆根上,“他什麼事情的?”
還是關心兒子事情的,怕他有?什麼困難的,家裡剛修好的屋子,院子裡麵都鋪起來裡呢,帶花紋的方磚,貴的很?呢,但是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的,娶媳婦兒也體麵。
高青青聽見?這句話就跟個釀造很?久的辣椒醬一樣,可?算是打開開關噴射了?,嘰裡呱啦就開始裡,“生?了?個什麼玩意兒,說的是什麼話,他就是這樣的態度對我的,我是他媽,他天天訓斥我跟孫子一樣的,他變了?。”
最後三個字說的特?彆絕望,他變了?。
跟以前不一樣裡,多教人傷心,這話說出來隻能讓颯颯更生?氣?,他怎麼變了??
從他本人來講,他變得更優秀了?,他開年去俄羅斯那?邊考察,從琿春那?邊過去的,挨著俄羅斯很?近,那?地方可?以看見?三個國家,還捎帶一個朝鮮。
他們本地的深海海鮮根本供應不上,價格也昂貴,現?在旅遊業那?邊開發的卻很?好,靠海嘛。
旅遊業他是插不進去的,但是你搞旅遊業必須配套的得是住宿餐飲跟車輛,這多少就業崗位,多少商機呢。
本地不是靠海但自己產的海鮮不行嘛,大家都尋思找個彆的招牌菜,拿的出手的還得打出來名堂的,總不能是炒黑黑菜吧,兩塊錢一麻袋的青菜。
物?產實在是不合適,所以搞餐飲的旅遊餐廳,遊客體驗的都很?差勁,你要吃皮皮蝦,你看看你這蝦子裡麵多少空殼的,肉都拿不出來。
颯颯腦子獨特?啊,他會轉到彆人轉不到的地方去,本地沒有?,那?我可?以進貨外地的對不對,你隻要吃海鮮不就行了?嗎?
這個沿海景區附近的所有?餐廳,大大小小幾百家,統一的我供貨,你要帝王蟹也是招牌,一個比臉盤子還大,這是高檔貨。
你要吃皮皮蝦,跟胳膊一樣長的我也找得到貨源,還有?胳膊一樣的大蝦,這都是可?以按照一隻一隻地上的,還是主菜,最關鍵的呢,是價格合適。
你吃一頓飯在彆的景區沿海城市,海鮮我們要做到比彆人便宜還要好吃。
一下子,景區周邊所有?的餐廳,就會呈現?出高品質的同質化,招牌菜一下就打出來了?,本地人外地人吃海鮮都到這邊來。
遊客帶動?起來,這個銷量就特?彆大,這局麵就不是雙贏了?,是所有?人都贏麻了?。
遊客高興,飯店高興,景區高興,政府高興,這所有?牽扯到的就業人員,旅遊從業者,都高興。
颯颯也高興,他動?腦子能賺到錢,就是做人不行。
辦事兒很?好,但是人做的不行。
跟中國人傳統說的圓滑做人,完全反著乾的。
所以他牛氣?,他聰明,他習慣自己的聰明,再去看彆人,就覺得不聰明,覺得笨,覺得一事無?成?,所以沒有?耐心,對自己父母也是這樣。
跟所有?飛進城裡的農村孩子一樣,他進步慢慢變得優秀,但是他的父母不能一起進步,他沒有?太多耐心的情況下,越來越像個變了?樣的不孝子。
這就是近年來,他跟父母最本質的矛盾。
你拉不動?他們進步,但是你不能停止你的腳步,也不會去花心思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氣?過罵過,高青青還是去厚著臉皮去找人說媒去了?,到處托人說,說的多了?,自己也不覺得丟人了?,男婚女嫁這是正常的事情,“對,在城裡打工,縣城裡麵,賣魚的,改天送點你嘗嘗,鹹魚好放油炸卷煎餅吃好吃。”
你要問多少錢,她也不清楚,但是學會了?吹牛,開始說的是一個月三百,但是說了?幾家大家不心動?,一般打工水準,她就開始加錢來,一直到最後說的眼?睛都不眨眼?睛了?,“啊,對,一個月八百呢,他那?活兒好,店裡麵人可?多了?,大家生?活好了?,都買海鮮呢。”
對的,一個月八百。
什麼概念呢,萬元戶還是很?牛氣?的九十年代,窮的人家應急可?能還是要跟鄰居親戚借個三五百,借個千兒八百的。
大家比之前是有?錢了?,也能賺錢了?,但是不多,底子淺,個個窮的跟無?底洞一樣,賺錢了?買個彩色電視,買個冰箱熱水器的,因?此家家戶戶存款不多。
但是實際上,颯颯賬目上的錢,真的不是一個水平的,他是私人老板,賬目沒有?很?規範,除了?發工資,之外的盈利都是直接到他戶頭上去的。
不說整個縣城裡麵,就是蘇北地區,他的資產,已經是整個區域名列前茅的。
就這樣,他為找對象發愁,又靠著他媽吹的八百去相看裡半年,不下三十個女孩兒都看了?。
有?嫌棄他不會說話的,看他長的不好的,反正他全身上下也被嫌棄了?遍,他也把人家缺點從長的身高說話也挑剔完了?。
我都這樣了?,作天作地,憑什麼不找個我合心意的來著。
他眼?珠子看著窗外的雨,這是六月的雨,很?惆悵的,大的人沒法出去,摳的要死開的那?輛車他擔心進水,發動?機淹了?的話,就得報廢。
想了?想,自己撐著傘,去外麵淋落湯雞一樣的,到路麵一看水都到車軲轆的一半了?,趕緊開走,慢吞吞的開到地勢高的地方去。
結果路上就看學生?跑,尋思裡一下,哦,高考最後一天。
是的,九五年的高考,那?一年高考都在下大雨,英語聽力?據說雨聲大的根本聽不清,學校的大巴車沒法開,地上發了?洪澇。
天氣?不是很?涼,路麵上的雨水泛濫,熠熠帶傘了?,站在考場的連廊上,看著人散光了?,她靜靜地靠著柱子不著急。
肩膀上背著書包,特?彆輕鬆,裡麵一本書都沒有?,考前她沒有?在考場看,要看的她都看完了?,來考的很?從容。
穀老師站在連廊的北邊看到她,“熠熠,你考怎麼樣?”
熠熠緩過神來,反應很?慢,“嗯?還可?以,沒有?什麼感覺。”
這是什麼回答,穀老師自己聽學生?說了?,她來監考沒想到遇見?熠熠的,“聽說今年題目很?簡單,你做怎麼樣?”
簡單嗎?
不是很?簡單,她每次做數學感覺都不是很?簡單,很?少都會做,她不知道怎麼回答,“我覺得我有?不會的。”
穀老師歎口?氣?,那?就是一般,“你二姐在那?邊怎麼樣?”
熠熠點點頭,“還行,就是不太適應,那?邊日子不是很?好過。”
穀老師看她傻呆呆的,頭發紮著一個馬尾,這會馬尾有?些蔫巴了?,跟秋天霜打的蘭花草一樣,額頭一圈兒的發際上毛茸茸的散發一圈兒,眼?睛看東西總是直勾勾地,看著木木的反應慢一樣。
這要是考不上,就得考慮彆的出路了?,女孩子結婚早,她這個年紀,這裡定親風氣?都特?彆地拿捏人,多少女孩兒不上學了?,哪怕是上學了?,最後結果也還是去定親,先去男孩兒家裡住著,然後生?孩子,直到生?出個男孩子來,才?會辦喜酒領證。
多麼磋磨人的。
穀老師是知道她家裡情況的,熠月現?在聯係的少了?,但是穀老師還是惦記著她,一個女孩兒,家庭這樣子確實不容易。
倒回來直說,“你想不想相看人家的?有?沒有?這個想法呢?”
熠熠愣了?一下,她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在思考,穀老師等不及,“是這樣,男孩子我跟你說一下,家裡條件特?彆好,你彆覺得我說話不好聽,你跟你姐姐要找對象,要考慮飯碗問題的,這不是勢利眼?,是我們有?這樣的條件,為什麼不找個好的。”
“你跟你姐姐長的都不差,人也正派我看著你們讀書長大的,男孩父母我認識,人品脾氣?性格都好,絕對不會有?什麼矛盾的,人家獨生?子一個,在外麵做點小買賣的,賺不了?大錢,但是比你們家裡肯定是寬裕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熠熠眨眨眼?睛,相親她不太知道,沒相親過,但是她接受就特?彆的良好,“你覺得怎麼樣?”
反問一句,穀老師就有?點詫異,她本來就怪自己多嘴的,“我的意思是,好男孩要自己把握,不要覺得害羞或者是覺得年紀小逃避,不然好的給人家找完了?,凡事未雨綢繆總是沒有?錯的,跟功課一樣,你預習了?才?有?把握,你課文鑒賞看的多了?,才?知道哪個是好文章,哪個是差的文章。”
好男人不流通,聰明人會早點看,跟去早市一樣,東西是固定的,去的早的品類多,人趕人飯點兒去的話,不一定搶的到想要的東西了?。
她說話不好聽,道理也難聽,但是確實是為熠熠考慮的。
熠熠現?在就不去考慮自己能不能考的上的問題了?,也不會去對答案,事情我儘力?了?,我在出結果之前做我該做的事情,其餘的我想歇口?氣?的。
穀老師急得要死,“你是不是要跟家裡人說,這樣我開車送你家裡去。”
冒著大雨,她到家裡去一趟,人家有?人接,熠熠是沒有?的,三女覺得沒必要,除了?她也沒彆人了?,這會兒到家了?,看著窗戶擔心,雨大熠熠怎麼回來呢,隻能等雨小的。
結果沒想到穀老師來講這個,三女聽了?是願意的,她現?在心裡很?難講,不敢想熠熠的成?績,你說不想要自己期待太多怕失望,但是又忍不住期待,老師說的話她也知道,但是誰知道老師什麼水平呢?
而且關鍵看自己發揮,你自己緊張不緊張,發揮的好不好啊?這裡麵有?心態的因?素,還有?運氣?的因?素,講不通。
所以也不多問,就是等,等也不要耽誤了?,去相看相看人家,跟穀老師講的,“我知道你找的人不差,你要說父母性格好能乾我覺得就是真的好,她年輕女孩兒不知道,找個好公婆比找個好對象還難,人一輩子都要跟自己婆婆相處的。”
家裡就這條件,一點錢沒有?的,還有?外債,拆了?東牆補西牆,“我就一個要求,孩子要是真的考上了?,學費的話,親家搭把手,錢到時我來還,對我小女好好的,沒彆的要求,我們不用他們管。”
熠熠低著頭聽,她其實是豎著耳朵的,自己的事情,怎麼不能聽,走出學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生?存的事情。
聽三女這麼說,她鼓足勇氣?,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出口?的話就說出來了?,“不是的,問問人家,我雖然是個女兒,但是我以後是要養老的,我贍養我父母,跟男孩兒一樣,阿姨您跟人家講清楚,要是願意就相看。”
狗脾氣
話是如實到男方家裡去的, 高青青坐在新買的沙發上,以前木頭的換了,硬邦邦的不舒服, 現在都流行海綿墊子的,坐下去就不想起來,她拉了拉鋪在上麵的墊子。
“看你的意思,你願意去看就去看看, 不願意我就跟人家回了, ”她也是慣著孩子, 就這麼一個兒子,緊著他挑個喜歡的唄, 但是又怕他太挑剔,鼓勵他趕緊去, “不過我覺得還是可以看看的,甭管人家庭怎麼樣,先看人品好不好,情況是複雜了一點, 端看你們倆處的怎麼樣了。”
她不管,真不管, 老頭兒馮立仁也不吭氣兒, 你隻要結婚前給我帶回來看一眼?就行。
婚姻上麵有極大自主權的颯颯就琢磨這個事情了, 這個女孩子,他了解這個情況後, 想起來了, 火車上那鬼丫頭的妹妹, 帶一點兒意見的。
約在外麵去來,就穀老師家裡麵。
說好了時?間, 穀老師那天?早上一直到?下午,都沒接到?颯颯電話,她都犯嘀咕了,“你說,人要是不來,怎麼跟女孩交待的,他這孩子到?底靠譜不靠譜?”
要是來的話,早上或者下午的,應該來個電話的。
馮老師有些?虛,“不要著急,這時?間還?沒到?,你也是,約個下午四?點,不上不下的,很容易搞忘記的。”
“不是我的問題,是人沒時?間,我說午飯在家裡吃,人颯颯說還?得上班,就是來了時?間也不是很長,颯颯媽跟我說他還?得趕著回縣城裡去。”穀老師從窗戶裡麵就看見個人往台階上麵爬,趕緊拉著馮老師出去了。
結果誰想到?呢,到?了四?點,是熠熠沒到?,她下午三點的時?候還?記得時?間的,跟人家說好了不好遲到?的,衣服是早上起來就換好的。
三女早上走的時?候還?給她對付衣服了,換了兩身?衣服,最後選的一個草木綠色的小衫,不是修身?款式的,但是特彆大?方。
下麵就是黑色的褲子,然後一雙舊皮鞋,這個沒辦法?變成新的。
熠熠覺得熬藥來得及的,想著把藥煮出來,一邊熬藥一邊在那裡看雜書?,等著再看時?間,三點五十?了。
抓緊跑廁所去,出來就奔著那邊跑,遲到?了十?五分鐘。
颯颯就看著時?間的,穀老師聊五分鐘就保持沉默了,打量著颯颯,唯一的印象就是當年?來家裡送魚的。
她幫著熠熠圓場的,“稍等,先不著急吃點水果,女孩子出門得好好收拾一下的。”
心裡又開始著急,你說你這是尊重人嗎?
撇開一切都不談,相親的本質就是個約會,你甭管跟誰約會,第一個就是尊重,尊重就得守時?。
熠熠平了幾口氣,站在門口兒就喊人,自?己給自?己打氣的,平時?見人少,但是她爸爸交待的要禮貌,她覺得禮貌之前還?要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我忙事情錯過時?間了,對不住!”
往裡麵走去,一眼?就看見颯颯了,這姑娘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看著颯颯,下午四?點多一點,光熱褪去,屋頭染上桔色的沉靜。
她的背後,是一扇綠色的窗戶,冒出來的枝椏橫斜自?如,畫滿了白色的紗窗。
她就穿著跟窗外一樣的水綠色小衫子,停在大?家麵前,背後的光穿過她額頭一圈散著的細碎茸毛。
格外的白,對著三個人,跟學生在講台上自?我介紹一樣,揣著緊張卻一定要展現大?方陽光,“你好,我叫熠熠,很高興認識你。”
那一幕,颯颯很多年?回想起來,就跟戲劇一樣,舞台上的話劇,他一直不會形容,是因為壓根沒看過話劇,直到?看過話劇才會形容這一幕。
鮮明地、透活地,人物表情一絲一毫都展現無遺漏的場麵,大?方卻不是很爽朗,對著人雖然微笑但不虛假,那樣地真實可觸碰的親切感,跟窗外的夏天?一樣。
那年?六月,蟬鳴盛林,綠色蓋過所有的灰色過往,平靜地把人淹沒。
他依舊坐在那裡,看不出來地局促地接話,聲音小的馮老師坐在旁邊都仿佛聽不見的木訥,“你好,我叫颯颯,我工作是在縣城裡麵賣海鮮的。”
已經被?穀老師拉到?對麵椅子上坐著的熠熠隻聽見了你好兩個字,名字都隨風一樣吹進?桌子上,板凳下,一個音節兒都像是遙遠的來信。
但是她會不懂裝懂,心裡彎彎繞繞自?己不覺得,含笑點點頭,不能重複人家的名字記住,隻好表情到?位。
然後就沉默,長時?間的沉默,屋子都顯得空蕩起來的時?候,馮老師背上一層汗出來,他覺得應該結束這個話題,洗乾淨的葡萄上麵水珠子都還?新鮮,“好了,你們現在也認識了,這樣,你們交換一下通訊地址,電話家什麼的,過後你們自?己聊聊看。”
至於你們接觸不接觸,在我這裡是到?此為止的。
他覺得颯颯沒相中,穀老師也這樣覺得,過來人的思路,一個男孩子要是相中了,那眼?神得多熱絡,那表情能看的出來。
對比呢?就颯颯現在這樣子,跟個佛一樣的紋風不動,所有事情似乎跟他無關了對不對,不積極,不主動。
穀老師留個心眼?,留著熠熠在這裡,“你先不要走,我有點事情找你幫忙的。”
等著人出門,她就開門見山,“你感覺怎麼樣?”
熠熠沒感覺,她怎麼分的清相親的冷遇跟熱遇呢,就是覺得很快速,有五分鐘嗎?夠葡萄上麵的水珠餿乾嗎?
不擅長的問題,多征求一下彆人的意見,然後再鞏固自?己的想法?,最後實現自?己按照自?己的心意,一個勁地狂奔,“穀老師,您意見呢?”
穀老師是個不太在意世?俗眼?光的人,這一點當年?跟熠月混在一起熠熠就明白,這是好聽的,不好聽的就是這人急功近利,她對穀老師是有點意見的。
穀老師壓根不管,她現在就是想促成,她認為合適,“這個事情,你要是願意,事情大?概率就能成,其餘的事情交給我辦,實在不行女追男,今天?你也看見了,我實話跟你說,找對象看父母的,你的事情我跟人家家裡說了,寄養的也好,以後養老也好,人家根本不在意,不看重,人家自?己家庭很和諧的。”
外人看熱鬨,看著怪和諧。
“你以後再找,也找不到?這樣的了,除非你考上大?學,但是考上大?學了,你的學費呢,女孩子要學會把握的,對你自?己最好的才是好的,對彆人好的那都是扯淡,你腦子現在千萬要想清楚的,你要是真考上大?學了,人家不僅願意出學費,還?是高高興興的呢,你就是他家裡正兒八經的兒媳婦,能不高興嗎?”
不明白,熠熠不太理解,再怎麼樣也是兩家人,怎麼能心甘情願給自?己出學費呢,還?高高興興的,她想的並沒有那麼長遠的。
她覺得結婚了也還?是兩家人,她自?己一家,男孩兒是一家。你看,這個想法?就很普遍,充斥在很多女孩腦海裡。
穀老師興許是看出來了,但是不說,你過日子就知道了,過著過著,就隻有一個家了。
她要個準話兒,熠熠聽她分析的很有道理,“要是願意的話,那就接觸接觸。”
穀老師就很滿意,去逼問馮老師,去問清楚颯颯那邊什麼意見。
颯颯什麼意見?
他很多意見,高青青等了三天?,才等一個電話,颯颯那天?是趕著火車點要走的,不然馮老師不能那麼卡點兒的,原本預留二十?分鐘,但是熠熠遲到?了十?五分鐘。
颯颯願意不?
他當然願意,但是他這邊沒信兒,聯係不上,高青青就一臉冷漠,“還?不行就再看吧,看到?你滿意為止。”
心裡有些?惡毒地想自?己兒子,你找,你滿世?界找,我看你找個花兒。
對熠熠她真的沒了解過多,沒心情,隻要兒子願意就行,彆的她都不看。
結果颯颯就開始犯病,他剛到?家呢,累的要死,忙完就趕緊跟家裡通話了,一聽這話就開始嘰歪了,按照慣例,先找自?己媽媽的茬兒,“什麼不行?誰說不行了?”
高青青罵聲到?嗓子眼?了,對母子關係的尊重壓下去了,好聲好氣,“你之前不是馮老師介紹的女孩兒,三天?前你見那個,馮老師家屬穀老師後來打電話問了,你不是不願意,一直沒聯係過人家嗎?”
我兒子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你現在遺忘了還?是犯傻了?
結果颯颯真夠人,他滿心歡喜地惦記著,結果就給這些?人搗鼓成這樣了,扯著電話線就開始噴,“首先我沒有不聯係人家,我跟他們講過我要出門的,其次,我沒有不滿意,我哪裡不滿意的?”
“不是,我兒子你滿意你見人的時?候不說話,說兩句就不吭聲了,你這難道是滿意?”高青青嗓子眼?的火氣噴出來,那就是加特林。
颯颯更來氣,“你們到?底怎麼想的呢?我那叫不說話嗎?我看著人家,想著怎麼說下一句的,結果馮老師就站起來說我著急趕車,就直接結束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們也沒有給我時?間說。”
而且,他一回來就先扒拉這個事情的,惦記著呢。
掛了電話,氣的,自?己生悶氣,那天?沒給自?己說話,他當時?在想想,跟人家說什麼好呢,那女孩叫熠熠,他有點相中了。
他覺得他得解釋清楚,很較真了,給彆人辦都不放心,傳話不好好傳也就罷了,還?亂傳。
高青青給氣的肋骨疼,躺在床上淌眼?淚呢,委屈啊,“你說他也沒說好啊,他給我留話也行啊,結果一去三天?,也沒消息,等著回來說願意,願意就願意吧,再去跟人解釋就是了,反正沒有正式回應過,結果他就跟瘋狗一樣,逮誰咬誰,沒有這麼氣人的孩子。”
生個孽障。
媒人你看有時?候傳話,不僅僅是傳話,還?會揣測,揣著揣著就揣錯了,這意境就顛倒過來了,颯颯的教訓就是自?己來。
怎麼看上的?
就進?門的時?候,站在窗戶邊上,對著人笑,笑得跟個夏天?一樣。
那樣一眼?看過去的感覺,後麵看她什麼都很順眼?,跟他爸在那裡叭叭叭,“性格一看就很好,利索又和氣,而且又大?方又有氣質,你看說話兒多麼和善,雖然遲到?了,但是人家態度很好,一點不是理所當然的,你看看,多好。”
說的理所當然,渾身?上下沒瑕疵一樣的,第一眼?的濾鏡他戴上了,很結實。
彆人為什麼沒戴上?
可能還?是熠熠這個人,本身?還?是優秀的,同類女孩看過去也許不是學習最好,不是最有能力,但是她均衡啊。
也不醜,還?有點好看,人不矮不胖,不駝背不小氣的,這平平無奇地加起來,就是個氣質女孩兒有自?己的魅力了。
他印象最深刻,就是那一雙眼?睛,杏仁兒一樣的,看東西直勾勾地,撞到?一起了就笑起來。
挺好,越想越好。
對著他爸又給高青青定罪。
給馮立仁委以重任,這很久了,兒子不找自?己辦事,不適應。
很重視,也很緊張,颯颯安排了,“我去約人,到?時?候要是願意,就來家裡吃飯,你準備準備。”
馮立仁虛啊,“準備什麼呢?”
這句話又戳破了氣球,炮仗一樣的聲音就過來了,“你準備什麼?你準備什麼你來問我?你不問問你自?己的呢?就不能問問彆人準備的是什麼,我怎麼知道這些?,你不知道不能去學嗎?”
嘔死了,颯颯最大?的氣,其實還?是來自?於家庭,不是經濟不給力,是思想不給力,他要忙死累死的,一直在學習進?步,就是你們父母能不能自?己進?步一點,這些?事情能不能自?理一下呢。
有時?候他刻薄地會說自?己父母笨而愚昧,但是又悲哀地知道這是因為認知有限,每個人能力跟認知是不一樣長短的,他想改造父母的思維,用?了找茬跟訓斥的方式,失敗的很徹底。
主意
父母會慢慢地畏懼子女, 因為?經?常被斥責或者遭受冷漠對待,又或者長期陷入對自己的否定跟自卑之中,越發?畏手畏腳。
或許嘴硬, 但終歸是一天天對自己被拋棄的無奈,遺留在時光裡落灰。
熠熠擦擦手,對著鏡子照了?照,拽著自己的頭發平整了一些?, 馬海洋看著北牆上的掛鐘, “到時間了?, 收拾收拾出門?去吧。”
熠熠點點頭?,“來得及, 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呢,這會兒路近。”
挎著包就出去了?, 這是一個沉溺人的黃昏,鄰居家的院子裡傳來劈柴聲,漸漸飄散出來草木焦香的煙味兒,跟濕漉漉的團霧糅合, 把整個小鎮打濕。
颯颯站在橋頭?的墩子上,看著小路, 熠熠走過又倒回來, 她以?為?他?會在橋上, “你到了?啊?”
“嗯,我到了?。”到了?好一會兒, 他?也不說, 她家裡離著橋很近, 從這裡能?看見她從家門?口的巷子出來,然後一路疾走。
熠熠笑了?笑, 過了?橋後麵就是一片沿河的田野,田野的遠處就是山丘,看著那樣地平和,她好久不見這些?,難得清閒,“走,我們到那邊看看去,這會兒陰涼多。”
颯颯點點頭?,看她側身等著,不由得跟上去,並排走著,走幾步,他?繞到路的外側,她走在裡邊兒。
沒說話,一路上看風景,好看的熠熠就講幾句,無關風月。
颯颯走到山腳下,他?覺得有?些?累了?,“慢點兒,有?點累了?。”
熠熠就地坐在土坡上,她覺得不臟,也沒意識到讓彆人坐下會臟,“這裡吧,你看剛好看到對麵山,有?沒有?發?現我們在對麵山的中線上,在兩座山的山坳處,太?陽正好卡在那裡呢。”
黃土疙瘩在地上,她隨手抓一個在手裡慢慢碾碎,就這個笑模樣地說話,跟小時候一樣,碾碎了?再?慢慢地隨風撒開,什麼都不去想,腦子不動,隻有?眼睛在觀察。
真?有?意思的女孩兒,真?招人喜歡,她就像是這片山林土地一樣,你覺得很唯美的像是山坳的太?陽的時候,她又成為?了?這些?黃土疙瘩。
又真?實又有?趣,颯颯這身衣服很貴,他?新買的,麵是現在見得,衣服是中午在縣城買的,一年買不到兩次衣服,今年是第?一次。
一件深藍色的體恤衫,下麵是一條米色的短褲,然後一雙黑襪子,一雙黑色的運動鞋。
他?買了?兩身,還有?一件咖啡色的體恤衫,一件黑色的短褲,看著熠熠的白色小衫子,他?心?想下次再?穿另一套新衣服,手撐著後麵土堆兒,皮膚顯得不那麼白皙了?,帶點橘色的光影。
他?現在不想說一些?自己不太?好的事情,他?看著熠熠的黑色筒裙,坐下的時候多出來的部分疊到裡麵去,第?一次覺得她小巧,麵對這樣的人,他?想講一些?自己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