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2 / 2)

歸鸞 團子來襲 7697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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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忻州牧剛自封為王,忻州境內一切百廢待興的緣故,溫瑜和蕭厲途經一座縣城時,發現城門口處雖還是貼了自己的畫像,但官兵們已盤查不甚嚴格。

() 她如今做了男子打扮,輕易便混進了城。

蕭厲本想找家客棧歇腳,溫瑜卻提議跟著流民們落腳。

蕭厲怕她身體吃不消,說:“城內搜查不嚴,你沒必要在住宿上委屈。”

溫瑜輕扯了下他袖子,示意他跟著流民們走,不要叫人瞧出異常,道:“我是想打探些消息,你聽我的就是了。”

蕭厲看著拽在自己袖子上那染得黝黑卻纖長依舊的五指,心口像是被捏了一記,終是抬腳隨溫瑜一道走了。

當晚他們跟著流民一起歇進了破廟裡,機靈些的流民,很快便從當地的乞丐嘴裡打探到了不少消息,諸如本地的官府施不施粥,哪些商賈也會行善布粥,又有哪些商賈雁過拔毛,萬不能去他們門前乞討。

隻一個晚上的時間,溫瑜聽著流民們嘀嘀咕咕的議論聲,便將這城裡的各大商賈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第二日溫瑜和蕭厲去乞丐們說的施粥點等著施粥時,排隊期間更是聽當地人說了一耳朵關於城內這些商賈的善惡事跡。

等領完粥,溫瑜和蕭厲找了個僻靜角落端著慢慢喝,她問:“你聽出了點什麼?”

蕭厲不知溫瑜的用意,但清楚她做的每件事,必然都有她自己的道理,略微思量了下,說:“這家姓賈的員外,從前雖不見施小善之舉,可在流民進城後,搭棚施粥,當地官府都讚其為仁商,反倒是平日裡那一直有仁善之名的劉員外,竟緊閉門戶,乞兒L上門乞討,反被告知他們府上如今也艱難,可據聞他們家糧倉裡堆放發黴的穀子豬都不吃,全是扔去地裡爛著等來年做肥料。”

溫瑜未做評價,喝完一口粥道:“聽說這些大戶都有田莊,晚些時候我們再去田莊看看。”

蕭厲往唇邊送去的粥碗一頓,問:“你究竟是想做什麼?”

溫瑜眉尾微挑,為了更像個少年,她特意把眉毛也畫得粗濃了些,此刻做出這動作,隻顯得英氣非凡:“有錢能使鬼推磨聽說過麼?我要儘快攪亂這局麵,少不得要弄些銀錢傍身。”

蕭厲眼皮淺跳了一下:“你想搶……”

溫瑜看著他,蕭厲不自覺禁了聲

溫瑜眸色坦蕩:“懲治不義之商,為民除害的事,能是搶麼?”

蕭厲:“……”

他像是頭一回認識溫瑜,在溫瑜去還碗時,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L,無聲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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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溫瑜和蕭厲便前往了賈家和劉家所在的幾處田莊,溫瑜借著向佃戶討水喝,打聽了她們的田稅。

得到的答案,卻同在粥棚那裡聽到的大相庭徑。

佃戶們對賈家怨聲載道,言賈家隻把他們當牛馬,地裡的收成,不論豐年還是災年,國稅高低,都是上交九成,不少佃戶種一年的田,反把自己一家給餓死了。

賈家的家仆們每每隨主子們到田莊來,更是要收一回孝敬,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媳婦,強占也是常有的事。

相比之下,劉家則是個十分和善的主家,從不縱容

底下人欺壓佃戶,且通情達理,哪家有個難處,也會幫襯一二。

因此即便不少田莊已易了主,當地的佃戶們卻還是說劉家員外是個大善人。

蕭厲問:“聽聞那劉家員外寧可把自家糧倉裡發黴的糧食扔去地裡,都不願放糧施粥,可有此事?”

被問的佃戶當即“呸”了聲:“扔黴糧的哪裡是劉員外!是官府那邊勒令商賈出軍資,劉員外家已拿不出錢了,抵了田地給官府,賈家轉手從官府手上拿了地,用自家的黴糧肥地!那賈家才是跟官府穿一條褲子的奸商!劉員外家今年沒給流民施粥,是因為劉家自己的日子也過不下去了啊!”

佃戶說到後麵已是止不住揩淚:“這世道,好人都沒好報啊!”

溫瑜和蕭厲拜彆那戶人家後,又問了好幾戶人家,得到的都是相似的答複。

返程路上,蕭厲微擰著眉心道:“真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溫瑜卻說:“所以很多時候,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而是彆人想讓你看到、聽到的。賈家用的這手段,算不得高明,但借著給流民施粥替自己造勢,也夠了。就算有明白真相的,說出了真相,也不會有人在乎。”

蕭厲朝她投去一瞥:“為何?”

道旁皆是蔥鬱竹林,一片竹葉飄至溫瑜肩頭時,被她抬手摘下:“那些讚譽賈家的,是為了繼續得到施粥,他們自身溫飽都成問題了,為何還要在乎賈家是真善還是偽善?劉家冤屈與否,又同他們何乾?後來的流民不知真相,隻會更加相信賈家就個大善人。”

蕭厲道:“流民不會在此久居,等流民都走了,留在此地的,還是那些本地百姓。沒了劉家這仁商,他們在為富不仁的賈家手裡,日子隻會更難過。”

溫瑜倒是頗為意外,蕭厲竟很快就想到了這層。

但她搖了搖頭,說:“大多數人都不會想這般長遠,隻渾渾噩噩過這一生罷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且那賈員外若是想借此機會,由流民們助他爬上更高的位置,將來便是那些人都知他不是個好人,又能奈他如何?”

蕭厲從她這話裡,聽出些旁的意思。

賈家借著流民,用施粥這樣的小恩小惠,換取了他們的擁護。

當初裴頌造反,又何嘗不是這般?

他望向溫瑜的眸子曜黑:“說書的葛老頭說,古秦時就有人喊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今隻會更甚,沒個德行的皇帝尚且被趕下位,更何論商賈。”

聽出他是在安慰自己,溫瑜微愣了一下,隨即淺笑了聲:“你說得對。太傅也曾教導我兄長,這天下百姓是水,在平緩開闊之地,他們便溫和且平靜,但若是遇上溝壑斷崖,那他們隻會更加凶狠猙獰。所以君王,要內斂其鋒芒,以寬厚禦民,而不是壓迫出他們的凶性。”

她抬眼看向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走吧,去青雲寨,該繼續我們的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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