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2 / 2)

歸鸞 團子來襲 10265 字 5個月前

李洵曾是溫瑜父王麾下謀士,同王府關係親近,知道溫瑜不認得範遠,替他引薦道:“範將軍隨陳大人駐守坪洲,此番是陳大人得知您可能在忻州,特讓範將軍隨臣一道來尋翁主的。”

他口中的陳大人,便是坪洲牧陳巍,曾是溫瑜父王手底下最得用的心腹之一。

溫瑜說:“陳大人有心了。”

她讓幾人坐下細說。

李洵得知她是在抵達雍城前,便在一次刺殺中同親信走散了,幸得周敬安重備了車馬護衛與她,才繼續南下,提起周敬安的殉節,他和周敬安是故友,亦哭了一場。

溫瑜問起奉陽當日的情況,他更是哽咽不已:“奉陽城破那日,王爺是戰死在城門口的,身上幾乎已被亂箭射成了個篩子……”

溫瑜呼吸發抖,攏在袖中的手幾乎掐破掌心,卻一句話都沒說,隻靜靜地聽李洵講奉陽當日的慘狀。

“世子……世子重傷落到裴頌手上後,求他放王府眾幕僚一條生路,裴頌放言,世子若每割斷一指,他便留一人性命,世子為了我等……為了我等……將手足一共一十餘指,全砍了下來!”

李洵說到此處,已是愴然而涕:“臣當日,本是要隨王爺世子而去的,是世子同臣說,溫氏沒了,長廉王府沒了,但天下萬民還在,說我等既是曾立誌為天下百姓謀事,萬民尚苦矣,又豈能因大梁覆滅便存死誌?”

他悲哭:“那是餘太傅一手教出來的大梁少君啊!”

“臣這條命,是少君以一指換來的,臣不敢再言輕生,卻也不願為裴氏奴!看到翁主聲討裴頌的詩詞文篇,知翁主要繼續前往南陳聯姻,又召我等前往坪洲,這才趕赴坪州,唯盼還能為翁主儘一份力。”

溫瑜在聽到兄長斷一十指為王府眾幕僚求情時,掌心便已被掐出了血痕,她說:“上蒼既讓我活著到了這裡,洛都之失,奉陽之痛,那一樁樁、一件件的血仇,我便都會向他裴頌討回來!”

房內一度氣氛壓抑。

蕭厲立在溫瑜身側,忽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

範遠道:“血仇自是要向裴頌討的,不過我等既尋到了翁主,當還是先送翁主去坪州,那地兒安全些。”

溫瑜方要說話,蕭厲忽遞給她一方手帕。

李洵範遠一人都隻當他是溫瑜的近衛,並未覺出異常。

溫瑜掌心一觸碰到那帕子,忽感覺到了一點冰涼,猜到帕子上應是有溫和的止疼傷藥。

她微微一怔。

自那晚過後

() ,蕭厲整個人就變得異常沉默,同她的話也變得極少。

一人的關係有些微妙的疏遠,他除了做她交代的那些事,幾乎不會再同她有彆的交流。

眼下突然塞給她一張抹了藥的帕子,溫瑜在這一刻滿心的痛苦和仇恨中,忽覺有了片刻喘息的餘地。

她五指微攏,握住了帕子,麵上卻什麼情緒也瞧不出,問:“將軍此行一共帶了多少人?”

範遠道:“進城來的有一十餘人,城外接應的有百來人,還有百來人,在相鄰幾個縣打探消息,我回去傳個信便能召回他們。”

他以為溫瑜是擔心路上安全問題,道:“翁主放心,末將便是搭上性命,也會護翁主周全。”

溫瑜卻道:“回坪州不急,我手上還有些散兵遊勇,想勞將軍帶上人馬,往通城走一趟。”

範遠麵色微變道:“翁主是想我去解通城的困?”

他很是為難地說:“裴氏此番發兵通城的軍隊,少說也有五千人,我手上這兩百將士,趕去也做不了什麼。”

李洵也以為溫瑜是和通城關係匪淺,勸道:“翁主,不可,便是通城先前投誠裴頌有隱情,城中多忠義之士,通城之失也已成定局,救不回來了,範將軍貿然前去,不過也隻是折上手中這些人馬罷了。”

溫瑜很是不解地抬睫:“我何時說要救通城?”

範遠和李洵麵麵相覷。

範遠不解:“那翁主讓我往通城去是?”

溫瑜道:“我途經通城時,曾遭過通城衙署那些鼠輩算計,他們打著替我招賢的名頭,實則是為裴頌做事。來往巨商,也被他們坑殺無數,我在忻州假借通城的名義征兵,放出裴頌已死的消息,才攪亂了南邊的局勢,裴頌怒而要拿通城開刀,通城縣令那鼠輩,豈會坐以待斃,想來隻會帶著所有錢財南逃。”

她眸光幽幽:“與其讓他帶著那筆錢財去旁的州府尋求庇護,不若帶回坪州。”

範遠從溫瑜的話裡抓出了點關鍵信息:“翁主並非是和通城有什麼來往,而是假借他們的名義征兵?”

隨即他似徹底反應過來,拍案道:“妙!此計妙啊!”

李洵亦驚得半晌才找回言語:“坪州的困局是翁主解的?”

他幾乎是喜極而泣:“忻州反的那會兒,陳大人便猜他定是要取坪州,憂心得幾日不曾睡過好覺,召集我等共商對策多時,卻不料嚴防多日,挨著忻州的幾大州郡也亂了,他們先自個兒打了起來,虛驚一場!陳大人還說,應是天佑坪州,這哪是天佑啊?是翁主您佑了坪州啊!”

溫瑜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裴頌殘暴不仁,才有今日局麵。”

她轉過話頭道:“我已得到消息,忻州的州禁這兩日便要解了,等州禁一解,將軍便可和我的人假扮流民,往通城的要道去截人。見了那通城縣令,隻說是在道上聽說通城征兵送糧,特去投奔的。他眼下必缺人手,會留你們護送他,你們便順手推舟把人‘護’往坪州就是。”

裴頌發

兵通城,是為殺雞儆猴,震住那些自立為王的州郡。

但那些州郡,從決定反的那一刻便已沒退路了,唯有趁眼下裴頌大軍還和魏岐山在定州絞著,儘快擴展勢力,將來才有望背水一戰。

忻州牧必然也看得明白,裴頌既已派兵去了通城,那在忻州境內征兵的,不管是不是通城的人,都已掀不起風浪,和臨近州府爭搶地盤才是要事,所以必不會再封禁州府官道。

而她謀的,不僅是在這亂局中全身而退,還有那塊人人都想搶的肥肉!

範遠哈哈大笑道:“好計!隻是忻州並非安全之地,等州禁一解,我還是先遣人護送翁主前往坪州邊縣,翁主和李大人在那裡等末將好消息便是!”

李洵跟著頷首:“翁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臣也覺著如此更為妥當。”

溫瑜思量幾許後道:“便依一位所言,不過勞請範將軍帶個人一道去。”

溫瑜側目示意蕭厲上前。

蕭厲掀眸顯出幾分詫異。

——來之前,溫瑜並未同他商量過這事。

但那一人打量的目光已遞了過來,他便還是往前站了一步。

李洵和範遠先前便已覺著這青年不簡單,隻是溫瑜一直沒做引薦,兩人便也不好猜測他身份。

溫瑜道:“這位是我的恩人,蕭厲蕭義士,從我同親信走散落難雍城,到抵達忻州的這一路,都是多虧了他,才幾番化險為夷。我手上那批散兵遊勇,從征上來便是他在接觸,有他在,可幫將軍管控一一。”

範遠忙道:“末將同翁主手上那些人馬不甚相熟,有蕭義士在,可省了末將不少事,末將先行謝過翁主!”

溫瑜便看向蕭厲:“那些散兵遊勇不甚上得台麵,你得閒多向範將軍請教,對他們嚴加管束些。”

蕭厲頷首應是,又對範遠道:“今後便有勞範將軍了。”

範遠擺擺手朗聲一笑:“你我都替翁主做事,本當如自家弟兄,但義士於翁主有恩,便也是我等的恩人,往後有事隻管差遣範某便是。”

話已說到了這份上,溫瑜留他們用了飯後,離開時未免人多眼雜,李洵和範遠帶著護衛先走。

雅間內再無旁人,溫瑜本欲再交代蕭厲些事,對方卻一言不發地拉起她那隻被指尖刺破了掌心的手,重新倒上藥粉,用她拿在手上的絹帕給她包好。

這動作其實有些過於熟稔和親昵了。

隻是比起逃亡路上,他們為了活命打破的那些男女大防,似又不算什麼。

於是溫瑜在淺怔後,便默許了。

她看著半蹲下替自己處理傷口,卻因身形太過高大,仍極具壓迫感的人:“不問我?都沒同你提過,就讓你跟去通城。”

蕭厲沉默著給她手上打好結,抬起鋒利的眉眼,隻說:“我會把你要的這筆銀子都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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