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西畢竟乾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情,本地的烈陽部成員,都未必有他熟。
起碼張老西知道想要問什麼東西的時候找誰,找到的人,人家不知道,也能繼續給找彆人。
隻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張老西就給溫言電話,然後出院當天,就開著他那輛皮卡,載著溫言一路來到周邊的一個村子裡。
這裡山清水秀,村子依河而建,那隻有幾米寬的小河裡,竟然還能看到遊魚。
他們到的時候,村口的大榕樹下,已經坐著好幾個老人,張老西上去用本地話跟對方一番客套,很快就步入了正題。
這裡的一位剛九十歲的老人,就是幾十年前參與建設和規劃的老工人。
老人家訴說著曾經的事情,溫言就在旁邊靜靜的聽著。
最初的時候,德城還隻是圩州下麵的一個小鎮子,緊挨著西江河,所有的人,都是靠著西江討生活的。
當初能發展起來,也是因為這裡算是交通要道,而且這裡江水平緩,本來就有現成的江邊碼頭。
幾十年前,堤壩可沒有現在這麼高,上遊連續幾天暴雨,下遊就得通知,注意防汛。
那時候,公路網還沒這麼發達,這裡算是周邊貨物的集散地,那時候,很多東西,從江上運輸,可比陸地運輸性價比高多了,而且量還大。
開始的時候,是為了治水,這裡人流量就慢慢大了起來。
除了在水上討生活的人之外,周邊聚集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漸漸就發展了起來。
人多了,這建築自然是不斷擴張,城區向南就是西江,隻能向北擴張。
然後那時候,擴張著的時候,很多老舊的建築,能拆的就都拆了,比較重要的,要麼留在原地,要麼就拆走了之後,原樣在彆的地方重建。
德城有一個孔廟,就是因為一直保存完好,有人修繕,當初就給留下了,到現在還在。
但還有更多,年久失修,已經成廢墟的老建築,就都給拆了。
其中就包括原本在那座石牌坊後麵的建築。
據這位老人所說,幾十年前的時候,石牌坊後麵還有一片斷壁殘垣,值錢的東西,早就不見了,大梁都不知道去哪了,那種老木頭放到現在,恐怕會很值錢。
當時規劃的時候,其實是要連那座石牌坊一起拆走的。
可當時有個在當年就九十多歲的老人來了,據說還是上個世紀的秀才,他說這牌坊,是鎮江牌坊,龍母娘娘所賜,保佑本地不受水患。
老人家通情達理,覺得這是朝廷規劃,也是利國利民發展的好事,搬走是得搬走,但這份罪孽,不能讓那些辛苦工作的工人來承擔。
所以,你們都閃開,老人家一頭撞死在上麵,填了這份罪孽,你們再拆走。
明明是來阻攔的,可是這話一開口,還真的要一頭撞死在上麵的架勢,誰還敢啊。
誰今天敢讓那九十多歲,在當地地位還極高的老壽星出事,當天就會被當地暴怒的族人給活活打死。
再加上,這話一說,哪個人敢去碰那石牌坊一下。
在這邊,若是被認為壞人一家的風水,那都可能是死仇,要是壞了一城風水,隻能說,晚上彆睡太死。
引發兩村械鬥,那都是標準結局。
而幾十年前的時候,這裡的人,那可是武德極其充沛,兩村械鬥,拉出來足夠打一場局部戰爭的裝備,那可是真有先例的。
為了一座石牌坊,不至於。
最後還是上麵來了個領導,讓規劃局的人稍稍改了改規劃,就讓那座石牌坊,剛好在十字路口,結果就是完全不用動,一直在原地,也不影響什麼。
然後就到了今天,曾經的荒地,已經變成了城區的中心。
這位九十歲的老人家,非常篤信他年輕時聽到的那些話,到現在還在感謝當年那位出麵阻攔他們的老秀才。
他當時嚇壞了,趁著夜晚,悄悄來石牌坊前叩頭,說以後肯定年年去龍母廟,年年請人來打掃清理。
然後老人家就記到現在,還記得當年的承諾。
現在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回村裡養老,兒子七十歲,都先一步走了,孫子輩的,覺得老人家迷信,壓根不想管年年去打掃的事情。
這不,聽說了有人打聽,就趕緊把人叫來,要親眼看一看,最重要的,是想請個心誠的人,續上這份連續了幾十年的清掃。
溫言聽了這話,就連連保證。
“您老放心,以後保證年年都有人清掃。”
“心不誠的人唔掂。”老人家很執拗,伸出一隻手,抓住溫言的手。
溫言微微一怔,感受著對方冰涼的手,重重點了點頭。
“我親自來做,直到找到了我覺得更合適的人接手,您覺得行不行?”
溫言默默激發烈陽,柔和的陽氣,在他身上綻放。
老人渾濁的眼睛,感受到那溫和的陽氣,看到了溫言身上的光輝,也看到了溫言手背上那道解厄水官籙,他有些意外的看著溫言,咧著嘴連連點頭。
“你等著。”
老人拄著拐杖,也不讓人扶,自己慢吞吞的回到家裡,拿著一個紅布包裹著的東西出來。
他將紅布包裹塞給溫言,不準溫言現在看,也不準溫言拒絕。
聊的差不多的時候,溫言和張老西離開時,站在車邊,回頭向著村子裡看了一眼。
“伱感覺到了麼?”
“那位老人家大限要到了。”
“不,是已經到了,他心裡有個執念撐著,有一口氣撐著,才沒有閉上眼睛。
彆聽他說,孫子輩的,重孫子輩的,都不想接手他的事,他還有些惱。
他是怕影響到子孫,對這件事深信不疑,幾十年下來,早就化作執念。
現在,這個執念已經沒了。”
張老西微微一驚,他當然聽明白這話的意思了。
那老人其實已經不在了。
“不會吧,我都沒感覺出來啊,他也沒化僵的跡象。”
“那位老爺子不會化僵了,他隻是壽終沒有繼續往下走而已,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你沒聽他說話的時候,喉嚨裡像是有痰麼,那口氣就一直在那裡沒有吐出來,他就一直靠著執念卡在那最後一步上,嚴格說,真的還活著,隻是他的身體卻已經到極限了,撐不下去了。”
“要不要……”
“走吧,這裡沒我們事了,我們來了一趟,那老爺子就走了,你覺得人家家屬會待見我們?”
“說的也是。”張老西點了點頭,他最是清楚這些了:“不過,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
“我不知道,但是自從上一次去了一趟陰魂國度,剛才那老爺子一抓我手,我就感覺到了,所以,我隻是加持了陽氣,卻沒傷他,讓他看了看我的天授符籙,他就相信我說的話了。”
溫言看了看手裡的紅布包裹,也沒打開。
等到驅車回到家,溫言才將紅布包裹放在桌子上打開。
裡麵是一個很精致的紅木盒子,盒子因為時間長了,都有些發黑。
打開之後,裡麵放著幾本發黃的古書,還有一個發黃的作業本,作業本上記錄著一個個時間,還給標注了,清理打掃了幾遍。
看了看,去年的時候,那老爺子還親自去打掃了,但今年卻沒有記錄。
應該是今年身體狀況實在支撐不住了。
而那幾本古書,溫言隻是看了幾眼,看著上麵都有些模糊的字,就覺得頭大。
沒有標注,沒有斷句,還是豎排的,字體也是古代的字體。
自從看了幾次古書道冊原本,看的頭昏腦漲之後,他現在看到這些就覺得上頭。
“你給看看吧,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那麼多代詞,就覺得頭疼,看一頁就得先查半天資料,才能看個半懂。”
溫言將那些古書拿出來,讓張老西先看看。
當他拿出最後一本,觸摸到盒子內部的一角時,一種熟悉的感覺浮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