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溫言親眼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黑氣,跟行軍蟻似的,從這裡所有東西,所有人身上溢出,彙聚到葉哥身上。
而時間稍稍長一點,有些東西,有些人身上,就再也沒有黑氣溢出了。
溫言還真不一定太過相信風遙得到的情報。
按照他的理解,這村子裡的人,應該跟這個所謂詛咒,已經抗爭了很久很久,很多代人,都在為這件事抗爭。
而那個已經死了幾個月的族人,就是抗爭的一員。
這個人的想法,可能的確有很大可行性,那些黑氣在潰散的時候,的確不會影響到人的生命安全。
彙聚到一個人身上,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才會引來巨大的變化,傷及人的性命。
要是能將這種詛咒,一口氣從一個寨子裡的人,分散到散布神州各地的幾百萬人身上,就算詛咒沒有消滅,那應該也是成不了氣候,爆發不了什麼威力了。
至少按照溫言剛開始看到的情況來說,這種方案,的確是有可行性。
葉大姐的那個族人,的確也是個人才,就是不知道怎麼找到的這種方法,借一個相機app,買來大量的數據來搞這件事。
可惜,那個人應該是看不到這些不祥的黑氣。
要是他能看到,應該就不會這麼搞了。
當溫言看到,很多東西,很多人身上的黑氣,逸散出來一些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溫言就知道,這裡麵埋著大坑。
若是那些黑氣,就是他能看到的詛咒力量的外相表現,那麼這裡的一些人,身上再也沒有黑氣溢出,是不是就代表著這人身上已經沒有詛咒了?
不,肯定不是這樣。
他覺得,那些黑氣,僅僅隻是詛咒的力量的具象而已,根本不是詛咒本身。
這個詛咒本身,應該是無形無相,根本看不到的。
按照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外出的人,穩定沒有爆發詛咒的,就隻有葉大姐。
葉大姐就成了固定為外出族人收屍的人。
按照溫言現在得到的信息,最多也就兩年沒有,平均下來,是每年都有外出的族人死在外麵。
溫言再看看葉哥此刻的樣子,心裡就猜測。
這裡所謂的傳統,所謂的習俗,應該就是從古早時候的規矩演變而來的。
那些習俗和傳統,其實就是在告訴他們,怎麼才能維持,怎麼才能持續。
平均每年都有族人死在外麵,更像是一種犧牲,一種消耗。
將積攢了一年的詛咒力量,一口氣全部吸納到自己身上,再借著死亡,一口氣將那些力量全部消耗掉。
以一己之力,繼續維持著其他所有族人的平安。
世世代代,永無休止,一直這麼耗著,維持著這種古裡古怪,很是殘酷的平衡。
他覺得,寨子裡的人,未必不清楚,不知道。
隻是越是知道,越是有猜測,可能就越是絕望,丟掉了抗爭的意識,可能就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以前這裡封閉著,可能還能維持著,當通了電,通了路,聯了網。
能上學,能啟智,能開拓視野之後,看待問題就肯定不會像以前一樣了。
溫言此刻看著葉哥,一副坦然赴死,卻還在苦苦支撐的樣子,溫言心裡就明白,這些人自己,恐怕也明白這些道理。
溫言本來還想問一些事情的,但此刻,他不想問了。
“這裡麵肯定有一個大坑,我不是在給你選擇,而是通知你。
這事把我卷進來了,那就彆怪我亂插手了。
我倒是要看看,有我在,什麼鬼東西能當著我的麵弄死你。”
溫言一巴掌將葉哥打暈,再拿出一顆供品,塞到他嘴裡,捏著他的喉頭一順,讓他將東西咽下去。
然後單手將他拎起來,腳下天罡八卦步,行走之間,看起來怪異,速度卻跟百米衝刺似的,轉眼間就將寨子裡的人丟在了後麵。
“事態緊急,人我帶走了,後麵你們直接打電話問葉大姐。”
寨子裡的人,聽到遠處飄過來的這句話時,溫言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山林裡了。
溫言按照馮偉發來的定位,直奔荒墳而去。
隻要曾經有人生活過,那附近最不缺的就是荒墳,或者是表麵上都看不出來曾經是墳塋的地方。
溫言拎著渾身冒黑氣的葉哥,大步流星,很快趕到了定位的地方。
馮偉看不出來什麼,但是跟馮偉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童姒,不出意料的,重瞳一開,立馬就看出來問題了。
童姒就跟炸毛了似的,拉著馮偉就往後退。
“大哥,你拎著這個人是什麼情況,簡直像是被什麼大老爺詛咒了似的。”
“不用好像,就是被詛咒了,你能看出來什麼?”
“就看出來他身上的力量快要把他給壓死了。”
“還有呢?”
“再看不出來什麼了,太深了,這力量越來越強。”
“那就趕緊走吧。”
馮偉看不出來什麼,卻也能感覺到一點發毛。
“溫言,這人好像是個活人,走冥途……”
“都快死了,管不了那麼多了,放心,我下手有點重,他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馮偉欲言又止,最後也覺得溫言說的挺有道理。
馮偉開路,帶著溫言進入荒墳,等到他們消失不見,荒墳都合攏之後。
後麵的人才姍姍來遲,小青蛇遊走的飛快,來到荒墳這,看著合攏的荒墳,眼神呆滯。
“完了,我的化形跑了。”
等到寨子裡的人追過來的時候,小青蛇就遊走到樹上,吐著蛇信。
“追什麼追,沒聽到讓你們問葉姐姐嗎?你們不信陌生人,難道還不信葉姐姐嗎?
還有,葉哥馬上就死了,他難道還要害葉哥?
伱們是不是傻喲?”
小青蛇晃晃悠悠的離開,倒也沒太擔心,它想法很單純,葉姐姐相信的人,而且那人陽氣也很舒服,那就肯定不是什麼壞人,這麼做肯定也是有道理的。
寨子裡的人,被小青蛇鄙視了,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
他們其實也不是覺得溫言是要害葉哥。
葉哥身上的詛咒爆發,他們都不敢接觸的。
他們也知道,溫言可能是想救葉哥,他們也想,隻是心裡比較矛盾的是,葉哥要是沒死,這詛咒產生變化了怎麼辦?
年紀大的,年紀老的,倒是不怕死,他們就擔心波及到家裡的孩子。
現在政策好,他們的孩子都可以去上學,去見世麵,可能會像葉子一樣,有機會擺脫這些事,這些詛咒。
是的,寨子裡的人,無法理解為什麼葉大姐不會詛咒爆發。
最後唯一能找到的,可能的原因,就是葉大姐考上了大學,上班的單位是公家單位,她還是有編製的正式工。
這就是葉大姐跟其他人唯一不一樣的地方,他們覺得葉大姐有了這個身份,被庇護了。
寨子裡的孩子,入學率百分之百,沒有一個輟學的。
調皮搗蛋可以容忍,偷懶耍滑可以容忍,唯獨不好好學習,是絕對不會被容忍的。
因為他們覺得,這真的跟生死掛鉤的。
要是彆的事情挨打,鄰居家裡人可能還會勸兩句。
要是因為逃課之類的理由,被吊起來抽,那家裡的狗都會來幫忙咬住繩子。
現在出現了這種事,立刻就有人給葉大姐打電話,說明情況,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冥途之中,隨著溫言帶著葉哥進入,葉哥身上的黑氣,翻滾的更加厲害
四麵八方似乎都有龐大的黑氣不斷的彙聚而來。
這數量遠超在寨子裡看到的,難怪葉大姐專門提醒他,不能走冥途,怕是早就知道走冥途沒好事。
溫言昂著頭,一巴掌拍在葉哥的身上,暴烈大日直接加持上去。
就像是一輪大日,在冥途之中炸開,葉哥體表活躍的黑氣,就像是一下子進入了倦怠期,立馬萎靡了下來。
那些彙聚而來的黑氣,也像是失去了目標,隻有極少的一部分,突破了龐大陽氣,滲透到葉哥身上。
落上去之後,新的黑氣,也跟之前的一樣,進入到萎靡的狀態。
看到這一幕,溫言撇了撇嘴,現在是徹底確認了,這種詛咒的力量,除了麻煩,很難徹底祛除之外,強度倒是挺一般的。
他其實已經有些猜測了。
等到從冥途走出來,溫言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葉大姐打來的。
“喂,溫言?你帶我哥走冥途了?你沒什麼事吧?”葉大姐的語氣很是緊張。
“沒事,你哥暫時也沒事,一時半會肯定死不了,葉大姐你好好休養,暫時不用你管。”
溫言拎著葉哥,從老趙家地下室走出來,老趙盯著葉哥,默不作聲的後退了幾步。
“這家夥得罪過過很多人啊,什麼深仇大恨,給他下了這麼強的詛咒。”
老趙一邊後退,一邊感歎。
溫言一聽這話就知道老趙的大號限時上線了。
“真是詛咒?”
“附骨之疽聽說過嗎?
這就是曾經被稱之為疽的東西,深入血脈骨髓,可傳後人。
有點像你們現在說的遺傳病。
所有後人都會攜帶,但未必會發病。
但不發病的,也一樣會傳給下一代。
下一代反而可能會發病。
這詛咒是不可能祛除掉的,運氣好的話,隻是不會爆發而已。”
“無解?”
“隻是無法祛除而已,又不是一定會死人,當年秦王……呃……”老趙說到這,眼神忽然就變得茫然了起來。
“秦王怎麼了?你說話彆說一半啊?老趙?老趙?”
“咋了?”老趙的眼神帶著像是五兄弟一樣,充滿著智慧。
溫言歎了口氣。
“沒事。”
他看了看躲在角落裡的五兄弟。
“你們幫忙看著老趙,下次老趙再說什麼了,你們記下來,告訴我,我請你們吃大餐。”
溫言拎著葉哥,離開老趙家,對著自家的人喊了一聲。
“都去二樓。”
看著葉哥身上萎靡的黑氣,他拎著葉哥,進入房間裡,一路向著地下室走去。
當他帶著葉哥,從樓梯上走下來,來到地下室門口的瞬間,葉哥身上本來就萎靡的黑氣,瞬間就全部縮進了葉哥體內。
哪怕葉哥被爆裂大日加持,那些黑氣也要強行鑽進去躲起來。
溫言看到這一幕,忽然就釋然了。
跟他猜的一樣。
他就猜,沒有什麼事情是毫無緣由的。
他之前就猜,葉大姐身上肯定也是有詛咒的,但是葉大姐一直在外麵,這麼多年了,那詛咒也一直沒有爆發。
那就不可能是單純的運氣好了。
在學校的時候,那裡陽氣最重,朝氣最重,氣運最濃,能壓得住,倒是挺正常。
畢竟,從小到大的,溫言小學的時候聽說,學校以前是墳地。
中學的時候,聽說學校以前是亂葬崗。
上大學了,又聽說學校的新校區,以前是刑場。
雖然溫言自己都估計,這些大半可能都是假的,他後來也了解過,類似傳說的普及度,不說所有人都聽說過,但聽說過類似的傳說的學生,一半總是有了。
既然傳播這麼廣,那就肯定有一部分是真的。
烈陽部都敢這麼乾,那也說明肯定是有效果,有道理的。
葉大姐走出校園,上班之後,這麼些年,也依然沒出事,那就一定是有彆的東西鎮壓著。
至於是不是那個身份的問題,溫言覺得可能性不大。
最大的可能就是葉大姐天天待在殯儀館裡,那座殯儀館本身,就足夠鎮壓區區詛咒了。
溫言之前還在琢磨,他又不是童姒,他憑什麼能看到那些黑氣?
他的修行,才剛弄完了四肢,軀乾才到一半,還沒修行到腦袋和五官呢,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看到。
現在看到葉哥身上的黑氣,主動鑽進了葉哥體內,徹底老實了下來,溫言就徹底確定。
就是因為他在家裡拜的這四位。
阿伯、大姨、外婆、無名牌位。
他能看到黑氣的事,八成跟外婆是沒什麼關係的,估計跟阿伯和大姨也沒什麼關係,他沒聽說過大執跟詛咒有什麼聯係。
跟這件事有聯係,而且可能最大的,也就是他平時一起祭拜,一起擺供品的那個無名牌位了。
這牌位是外婆生前就一直在祭拜的,後來外婆去世,就是陳柒默在祭拜外婆的時候,一起祭拜了。
後來外婆請他把陳柒默帶走,也是專門說了,必須帶走的東西。
溫言帶著葉哥,來到那個無名牌位前,看著葉哥昏迷著,身上更是一點黑氣都看不到了,他心裡的一點不太完善的想法,就開始不斷的萌芽。
溫言點了香,以執香印捏著,給家裡的四位上了香,添了供品。
“這些日子,有勞諸位長輩庇護了。”
溫言敬了香,拎著昏迷的葉哥,繼續出門,開著車離開家都有一裡距離了,才見葉哥身上又有一些黑氣冒了出來。
他要做點實驗,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
他開著車,一路來到殯儀館外麵。
這一次,都還沒到殯儀館大門口呢,隻是剛剛能看到殯儀館的大門,距離那裡少說還有個二三百米呢。
溫言就看到葉哥身上的黑氣,又重新縮了回去。
得了,這下剛好,都不用去單位了。
省的被館長知道了,又說他不學好,不好好休息,上什麼班。
溫言遙遙看著自家單位,忽然間倒是挺能理解館長了。
離這麼遠,就能直接鎮壓葉哥身上的力量。
之前太平太久了,他都忘了,德城殯儀館本身,就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大坑。
葉大姐在這工作,什麼鬼詛咒都被鎮壓著冒不了頭。
要是這地方本身出問題,那對於館長來說,真就是天塌了。
給溫言開份工資,占個編製名額,算什麼大事?
就像烈陽部給裴土苟開一份工資,用上了裴土苟一次,就那麼一次,挽回的損失裡,僅僅那一部分經濟損失,給裴土苟開一萬年工資都夠了。
換位思考一下,溫言忽然就理解館長了。
要是他是館長,讓一個員工歇著,甭管有沒有實錘,隻要能規避一點風險,那性價比就是超級無敵高。
溫言將車停在道旁,給陳滔打了個電話。
“喂,陳師傅啊,忙著呢?”
“沒,閒著呢,剛選好了一個開店的地址,距離西江不遠的地方,房租很便宜。
我現在沒事乾,老弟你過來喝茶不?
我剛從東北帶來了點鬆子,來坐坐唄。”
“老哥你你不忙就行,我這有點事,想請教一下老哥。”
“行,你在哪呢,我過去。”
“我在路上了,老哥你現在在哪,方便不?方便了我直接帶人過去。”
“那你來。”
掛了電話,溫言繼續開車,帶著葉哥過去。
而另一邊,德城南部,一家不臨主街的小店裡,沒招牌,現在裡麵就幾個木架子,什麼都沒。
除了南武郡店鋪標配的茶台之外,彆的什麼都還沒準備好。
陳滔掛了電話,看著自己徒弟,趕緊趁機教兩句。
“看到了沒?什麼叫交情,交情就是你得先有交流、有來往,那真有事的時候,才算是有情分在。
你都不圍人,平時沒來往,也沒正經的一起做過什麼正事。
真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困難的事情,先不說人家會不會幫你,你自己好意思開口?”
陳滔說到這,看著自己的徒弟,等著自己的徒弟回答。
任玉寶老實地搖了搖頭。
“估計都想不到去找人家幫忙。”
“欸,這就對嘍。”陳滔滿意地點累的那頭。
不怕徒弟老實,也不怕徒弟木訥,就怕徒弟是那種天生覺得彆人欠他的人。
至少現在為止,他對任玉寶倒是越來越滿意了。
等了二十多分鐘,溫言的車停在了店鋪外麵。
溫言走下車,打量了一下店鋪。
“陳師傅,你這是要在這裡開個古董店呢?還是準備開個相麵的店?”
“洗浴中心才剛看好地方,後麵裝修什麼的,估計還得幾個月,我先攢個小店當落腳點,這邊好東西還是有一些的,開個小店收點東西,省的人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