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盞燈(1 / 2)

藍色路燈 蛋撻鯊 8760 字 2個月前

這句話讓酈安筠一時不知道回什麼,她低著頭,掰開的石榴包衣碎裂,像是她和虞穀之間也有這麼一片很難修複的纖維化傷口。村裡路邊的石榴樹不是什麼名貴品種,剝開也不是紅色的,酈安筠紅色的指甲卻給了虞穀一種紅壤的錯覺。

酈安筠:“等我回來乾什麼,家大業大的……虞師傅。”

吃個席不耽誤酈安筠看熱鬨,發現不少人都認識虞穀,她一桌吃飯的差不多都是年輕人,也有剛結婚沒多久的新人,和其他幾個熟人說自己的婚宴也是虞穀辦的。

“虞老板做飯真的不錯,比那個什麼村……”

“那個光頭老板吧,我去吃過一次,沒見過煮麵都能吃成這樣的。”

“虞老板的盤子也好看,我拍照很多人還以為我在酒店呢。”

“我都不知道她還包桌布。”

“這次肯定更貴,這一桌我比我選的高檔多了。”

“她看著很年輕啊,多大歲數了?”

“比我還大兩歲,二十八了。”

“結婚沒有?”

“沒有,她姐姐的小孩現在跟她,更不好找對象。”

……

吃飯的時候酈安筠和柯渺坐在一起,柯渺在用手機打牌,酈安筠百無聊賴地觀察四周,以前自動過濾的虞穀的消息很難過濾。

或許是戲曲唱得過於婉轉,又或許是這次聊的是虞穀感情的八卦,還有她家裡的事,酈安筠難以過濾。

喊虞穀虞老板和虞師傅的很多,大概是周圍的阿姨和大媽都算姐的年齡,這麼喊她的幾乎沒有。

酈安筠這句話明顯帶著調侃,坐在身邊的人一邊往嘴裡倒石榴一邊嗯了一聲,“等你找我玩。”

虞穀淡淡地說:“你外婆總問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酈安筠的外婆生了一兒一女,都是做生意的。

一開始田蘭月也是跟著哥哥在蒼城做外貿,所以酈安筠也在蒼城上的學。

她一開始和外婆也不是很熟,老太太一個人住在揚草菜場後麵的老房子。

那一片沒什麼拆遷的資格,還有一條小溪穿過。南方也不是什麼都是白牆黑瓦,最近幾年政府才開始修建門口的路,稍微往現代化發展了一些。

虞穀的家就在酈安筠家的隔壁,小二層,門口搭著鐵皮棚。

她爸最早是在外麵做廚師的,有了虞穀後就在揚草做廚子,聽說是虞穀上幼兒園開始單乾,承接酒席等業務,開著一輛小貨車拉著工具到處跑。

但爸爸是大廚不代表虞穀天天有飯吃,至少酈安筠小學五年級轉學回來住在外婆家後,發現隔壁鄰居的小孩每天都是自己做飯的。

外婆偶爾做了好吃的,就會叫虞穀過來。酈安筠不和虞穀一個小學,兩所小學校服不一樣的小孩相顧久久無言,還是外婆拍了一下酈安筠的背,說:“你怎麼不打招呼呀,這是小穀,隔壁虞叔叔的二女兒。”

酈安筠剛塞進去的一個鵪鶉蛋還沒咽下去就被拍了出來,砸回碗裡,濺了她和虞穀一臉豬肚湯。

她很不高興,一邊擦臉一邊說:“什麼魚骨頭。”

虞穀從小到大都長得不喜慶,柯渺也沒說錯,細狗風味,一如既往。

可能她人生臉最圓的時候就是幼兒園之前,小學就開始走向長臉,在尖下巴剛開始流行的時候已經走在酷酷前沿。酈安筠才轉學過來不到半個月,發現隔三差五就有背著書包的小學生找虞穀出去玩。

她自詡在大城市上的學,看不上揚草這個戶籍地小學生落後十年的聊天內容,也沒意識到自己傲氣過頭,轉學了完全沒朋友,每天獨來獨往,外婆還和田蘭月打電話說你女兒被你養得太大小姐了。

田蘭月人在外麵做生意,自己也愛時髦,哎呀一聲說我就這麼個女兒,本來就是大小姐。

外婆無話可說,拉走想買新文具盒的酈安筠:“回家吃飯。”

回家吃飯還多了一個人,酈安筠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喜歡虞穀。

老人家喜不喜歡自己她還是看得出來,外婆不討厭她,但兩個人確實不熟,反而和隔壁的臭臉小孩關係好,一會一個小穀。之前還試圖讓酈安筠給留守在家的虞穀送無骨雞爪,還沒送出去就都被酈安筠吃完了。

外婆又給田蘭月打電話:“你這個女兒心眼比針還小,難搞得嘞。”

田蘭月笑嘻嘻的:“總比沒心眼好啦。”

她媽心寬體胖,又對酈安筠溺愛無比,寵出來的酈安筠回到揚草看什麼都了無生趣,很愛麵子,也很愛端著。

五年級的小孩就是個黃毛丫頭,酈安筠個子也不高,被外婆叫來喝豬肚湯的虞穀和她一個年紀,比酈安筠高了一個頭,酈安筠坐凳子腳不沾地,對方完全放得下。

鵪鶉蛋掉進湯裡足夠讓酈安筠麵子儘失,哪怕虞穀並不在意,她擦了擦臉,說:“不是魚,也不是骨頭。”

她實在太冷淡了,是大人最喜歡的懂事小孩,酈安筠更看她不順眼,“我說是就是。”

外婆哎呀一聲:“小姐啊,你在學校也這麼和同學說話嗎?”

酈安筠剛想說話,虞穀就說:“應該沒有朋友。”

老太太居然無法反駁,她去接酈安筠放學,其他小孩都在門口和同學一起等,就酈安筠一個人站著,仿佛遺世獨立,捏著自己的假麻花辮玩得不亦樂乎。

都說小時候就能看老,外婆當時覺得這個外孫女這種性格,難搞對象。

這也能算金口玉言,酈安筠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紀也無戀愛可談,她看不上的太多,要求也很高,試圖給她介紹的人都覺得她分明是找茬。

最後都說你平時上學\上班挺正常的,怎麼在這方麵這麼刻薄?

酈安筠在其他方麵會反省,唯獨這方麵一如既往孤傲。也不覺得自己沒朋友,等長大發現朋友也不是越多越好的,光維持都勞心費力,她也沒那麼大的本事。

當年斷言她沒朋友的酈安筠現在和朋友柯渺一起吃席,隻是對方因為感情問題被拉去開會,秋日暖陽下,酈安筠想到從前,卻又若無其事地回:“外婆都沒問我。”

虞穀扯出淡淡的笑:“知道問你問不出什麼。”

酈安筠低頭:“我和你也沒什麼好值得問的。”

她又把二分之一的石榴掰開,結果滾下去好多,都落在大黃狗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