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秦大爺吃了藥之後睡著了,周勉也帶著童陵回了家。
童陵看出了周勉情緒不佳。
周勉躺在床上時,兔子上前蹭了蹭他的臉,說:“夫君不要不開心,大黃狗一直陪著爺爺,用另外一種方式在保護他。”
今晚幸好是大黃,也幸好童陵是小妖怪看得見靈體,否則秦老伯的情況真的不好說。
周勉親了下童陵毛絨絨的腦門,說:“謝謝你。”
夢裡一片漆黑。
周勉耳畔清晰傳來聲聲祈禱:“求求了,讓他去死吧,讓他去死吧,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哪怕讓我下地獄,我也心甘情願!”
“夫君,夫君!”
泣血的聲音被另一道心焦的關切聲打斷。
周勉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臉焦急的小兔妖。
他化成了人形,此時臉上的表情無比清晰。
“夫君,你終於醒了。”童陵鬆了一口氣。
“我剛剛睡得太沉了。”周勉揉了揉太陽穴,卻摸到一手的汗。
童陵已經擰好了濕帕,貼心地替他擦拭著額角,說:“你是不是做不好的夢了?”
周勉勉強笑了笑,“我不記得了。”
童陵表情複雜,說:“你剛剛變得好憤怒,我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是嗎?”周勉懶懶道,“什麼氣息?”
“我也看不透。”
周勉拉著小兔子的手,讓他趴在自己胸膛。
心裡的暴虐感終於消了下去,他問:“嚇到你了?”
“沒有,我隻是擔心你。”
周勉的手一下一下摸著他的後頸,又摸了摸他的兔耳朵,說:“幸好有你。”
童陵抬了下臉,在周勉已經長了一點點胡茬的下巴處親了一口,說:“嗯,你有我。”
連續幾日,周勉下班後都會帶著童陵去看秦老伯。
雖無大傷,但他畢竟年紀大了,醫生建議留院多觀察兩天。
這天周勉剛走到病室走廊口,就看到秦老伯的病房門打開了。
裡麵出來了一位麵容枯槁的男人。
他和周勉擦肩而過,低著頭正在翻看手裡那薄薄的紅本。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周勉進去時,秦老伯頹喪地坐在病床上。
周勉把煲的湯放在櫃子上,問:“剛剛那是您兒子?”
秦大爺點點頭,“他給我打電話,說要賣掉房子。”
周勉:“您怎麼說?”
秦大爺哼笑了一聲,“我就隻有那麼一個窩了,我怕他在家裡把房產證翻出來拿去抵押高利貸,就把他騙了過來。”
“您把什麼給他了?”
“存折。”
屋內靜默無聲,存折裡是秦大爺這麼多年來,起早貪黑掙的辛苦錢,他留著養老的。
周勉自然坐下,把湯桶揭開,說:“吃點東西吧。”
“我剛剛在想,如果我手裡有把刀……”
“您真的很想他死嗎?”周勉打斷他,“即使他是你兒子。”
“都說子不教,父之過。我自認一生忠厚老實,從沒教過他歪門邪道,他就不像是我的兒子,打小他就偷雞摸狗,我和他的母親打也打過,道理也說了一大堆,從來都沒有任何作用。”
“我老伴被他氣得突發心臟病去世,大黃也被他剝皮煮了,我作為父親,已經不指望他儘贍養義務了,他卻連我的血都要吸乾。”秦大爺的胸膛劇烈起伏,聲音也變得哽咽憤怒:“我為什麼還想他活著?”
“在他身上,隻有人性本惡!無法教化!”
周勉拍了拍秦老伯的背,說:“彆激動,先顧好自己的身體。”
“周醫生,謝謝你,其實我昨晚都不想活了,我想如果我就那麼死去,他是不是就成了殺人犯?他會不會被判死刑?在唾罵中跟我一起死。我無法教好他,隻能用我的命帶走他,帶走這顆毒瘤。”
周勉:“你已經願意用自己的命去討他的命了嗎?不惜一切代價?”
“對!”秦老伯擲地有聲。
周勉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懷裡的兔子從衣服裡鑽了出來。
它爬到秦伯手邊,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
秦伯不明所以,但是麵對這麼可愛的兔兔,還是忍不住輕輕摸了下它的小腦袋。
周勉盯著那小小的一團,眉心舒展開來,說:“它在安慰你。”
秦伯眼眶濕潤,說:“真好,兔子都比人好。”
從醫院出來,童陵瞧著四下無人,悄聲道:“夫君,你勸勸秦爺爺,切莫衝動做事,鯊害直係血親,是會被神懲罰的,為了那樣的人不值得。他一生和善,不該到老了,破了這一世積累的善緣。”
周勉:“你相信神嗎?”
兔兔肯定道:“當然!”
“那神為什麼不懲罰秦昭這樣的人呢?”
“我聽族長說,神愛世人,以渡化為主,凡人犯錯,皆會給予正確的引導,給他們多次選擇的機會,若依舊執迷不悟,去了冥界自會為他這一生的罪孽付出代價。”
周勉輕笑:“好一個神愛世人。”
“有什麼不對嗎?”兔兔疑惑。
“沒有,童童說得很在理。”
希望神愛的世人,不會次次都選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