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好像有點白癡?
陳聞也消息一發出去就開始後悔, 怎麼看那聊天框怎麼難受。
他聊天經驗不夠豐富,也說不出是哪裡難受。
好像是不應該用問號作結尾?
用問號作結尾看起來像是在逼迫她回複似的……
應該發一條日常,比如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或者什麼, 總之應該讓她回或不回都不覺得尷尬才對。
她已經拒絕了他的告白, 這樣應該會給她造成負擔吧?
果然, 等了好久,那手機仍然安靜。
陳聞也緩緩吐出一口氣。
人本來就不應該有這些貪心的期待。
尤其不應該把“生病”作為軟弱的借口, 更不應該因為自己的一點幼稚、衝動的小情緒就去打擾對方。
他明明從小到大都是個自立自強的人來著, 怎麼總是在許馥這裡冒傻氣?
陳聞也痛定思痛,乾脆利落地把手機放在一旁,打開電腦,繼續埋頭畫圖。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 他餘光看到門被推開, 一抬頭, 看到許馥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是哪裡不舒服嗎?怎麼不叫護士?]
陳聞也從椅子上站起來, 嚇了一跳。
因為許馥臉色極為蒼白, 而且像是剛剛洗了臉,皮膚上還帶著細密的水珠。
“我……沒事。”陳聞也小聲道, “你怎麼回來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感覺……”陳聞也視線往下, 突然倒抽一口冷氣, 沉聲問, “你受傷了?怎麼有血?”
許馥往下看。發現褲子上也都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她有點頭痛地歎氣。
來得急,換了白大褂, 忘記換褲子。
[急診接了個被砍傷的病人。頸部血管被割斷了, 我壓他動脈來著,現在已經基本控製住,轉給一值了。]
“被砍傷了?這深更半夜的?怎麼讓你去接?”
[屬於我們頭頸外科呀。不敢相信吧?深更半夜的燒烤攤是案件高發地。]
她語氣很輕鬆, 但陳聞也能看出她剛剛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頸部血管被割斷,是什麼樣可怕的畫麵?
隻是從這隻言片語的描述中想象,陳聞也就感覺心被揪了一下。
許馥的工作應當比他想象中要更艱難,更複雜,更偉大。
[好像也是從“你瞅啥”“瞅你咋地”開始的。喝了點酒什麼事都乾得出來,幸好你不喝酒。]
許馥邊打字便露出了點笑意,很輕鬆的模樣。
但那血跡太刺眼,這麼仔細看,她額發上好像也有點深色的痕跡。
陳聞也伸出手將那一點抹去了。
許馥突然發現他們兩個是有一點身高差的。
他微微低頭看她時,眼神溫柔又憐惜,讓她搞不清到底誰是醫生,誰是病人。
陳聞也很克製地沒有觸碰到她的肌膚,但她的心還是像被蝴蝶的翅膀柔柔撩過,泛起了一種奇異的癢。
“辛苦了。”他笑著說,“明明你也隻是個小女孩,怎麼會做這麼厲害的工作?”
……說誰是小女孩呢?
許馥沒好氣地打掉他的手。
[叫姐姐。]
陳聞也從善如流,眸亮如星,“姐姐。”
-
陸時穎在家吃早飯,毫不意外地看見陸時零又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家。
最近她哥跟個夜貓子一樣,晝伏夜出,白天在家睡大覺,晚上出去喝大酒,一副不想活了的樣子。
桌子被陸家輝狠狠一拍,他沉聲道,“坐下!”
嗚呼。
陸時穎在心裡為陸時零默哀。
咱爸終於忍無可忍了,自求多福吧。
陸時零準備上樓的腳步頓住,拐了回來,懶懶地往椅子上一靠,後仰著頭,閉上眼睛。
“酒氣熏天,像什麼樣子!”陸家輝怒道,“就為一個女人,沒出息的東西!”
“……確實沒您有出息。”陸時零半閉著眼睛養神,認錯的語言誠懇,態度卻挑釁,“女人換了又換,結果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陸時穎一聽不好,默默地放下了筷子,往後戰術性回撤。
果然下一秒,那桌子就被陸家輝掀翻了。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溫熱的湯撒了陸時零一頭一臉,順著發梢滴滴答答往下落,他卻在陸家輝怒氣衝天的辱罵中沉默良久,最後低低地笑了起來。
聲音很輕,像自嘲,飄在一片混亂中,讓人聽不清,“可我不想變成你那樣。”
“……我想她愛我。”
陸時穎默默站起身的動作一頓,莫名動了些惻隱之心。
但這惻隱之心不足以讓她和陸時零一起,共同承受陸家輝的怒火。
“咳,”陸時穎輕咳一聲,小聲道,“爸,我先去上班了。”
沒想到一句話又戳了陸家輝的肺管子。
“上什麼班!”陸家輝發起飆來沒完沒了,指著兒子辱罵完後,又把矛頭指向了女兒,“好好的公司不繼承!家裡缺你去當一個小破醫生?”
“哎,有什麼火衝我發,”陸時零道,他唇角勾起,嗓音混了酒,有些沙啞,“人家可沒惹你。怎麼發火都沒個準頭的,還傷及無辜?”
陸時穎簡直無語。
這個蠢哥,今天真是喝大了,腦子迷糊,智商也跟著喝沒了。
陸家輝被火上添油,今天不斷被挑釁,他簡直暴跳如雷,指著一對兒女大發雷霆。
陸時零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
於是和陸時穎一起,兩人都閉口不言,靜待這場風波過去。
等陸家輝惱怒地摔上門走掉後,陸時穎才歎一口氣,磨磨唧唧給陸時零遞上條毛巾。
“不好意思啊,”陸時零把那毛巾往頭上一蓋,混亂地揉著,“剛腦子不清醒,多說了一句,不小心把你拉下水了。”
“算了,我也不是沒把你拉下水過,”陸時穎勉強接受他的道歉,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對了,你前女友,是叫許馥嗎?”
陸時零把毛巾拿掉,怔怔地睜大雙眼,被湯染了的發絲淩亂,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你怎麼知道?”
“……我輪轉到她們科室了,”陸時穎無語地撇撇嘴,她就知道她這個爛哥,從來沒關心過她的工作,“我和她一個醫院。和閔醫院,你不會不知道吧?”
不知道也不奇怪。
當時她想學醫,陸時零可是第一個跳起來反對,認為她是在逃避繼承家產的責任,不想管事兒。
這麼說來倒也沒錯啦,繼承公司實在是個麻煩活兒,他們兩個從小你就推我我推你,誰都想當個隻拿錢不操心的紈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