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死裡逃生的經曆令沈盈盈心有餘悸,反而老實下來了。她緊緊跟在林鶴身後,半步都不敢落下,心裡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被俘了這半天,沈盈盈愣是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物。且看她人吧,衣著十分隨意,起先在中衣外麵隻穿了件破破爛爛的黑袍子,待上山後又從靈囊裡取了件毛茸茸的羊皮蓋了下,長發披散著在發中用一根帶子隨便一係,樣貌被黑銀麵具遮了一大半,剩下一半也看不出好壞,想必是個破了相的醜人。
她的劍一直掛在腰間,想必平時也是隨身帶的,並不像一般修士一樣放在靈囊裡。而她每次用靈囊都得損耗一顆靈石,看著真真是怪可笑的。
沈盈盈猜測,她定是個犯了事被廢了修為流放八荒的修士,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馬堯鎮上?又為什麼上趕子要去找她的師父?
沈盈盈樂觀地想,她會不會是憎恨朝廷、想去投靠她師父?
可惜了,一個被廢了修為的修士,在她師父眼裡毫無用武之地,去找了也是白找。
風漸漸地弱了,視線變得清晰很多,路也沒那麼難走了,沈盈盈跟在後麵,悄悄運氣靈力,使自己身上暖和一些,內臟也漸漸地舒服起來。
該說不說,沈盈盈是打心眼地佩服麵前這個人,那會兒墜崖的時候,她以為兩人都死定了,沒想到她能在下墜過程中抓住崖石,要知道她現在僅僅隻是個凡人。
她心裡亂糟糟地想著,林鶴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凶狠地瞪回去,磨了磨牙,啐道:“你去找我師父,就不怕我師父剝了你的皮?!”
林鶴彎唇笑了笑,跟她說:“前麵有個避風的地方,先休息再走。”
沈盈盈惱怒,可林鶴完全不理會她,顧自在一塊山石旁邊坐下來,腰間的劍橫放在一旁。
“你說話啊,”沈盈盈跟著坐下來,和林鶴保持了一點距離,盯著她道,“你到底怎麼想的?你要去找我師父,又不肯從山底遂道過去,難不成你是去找我師父尋仇?可笑,你打得過她嗎?!”
林鶴拿了點乾饃在嘴裡嚼,滿不在乎地瞥了沈盈盈一眼,又不吭聲。
沈盈盈撇了撇嘴,不痛快地說:“你這人真沒意思,問你什麼都不說,真當我對你很感興趣一樣!”
林鶴吃了點乾巴巴的東西,又從地上抓了一把雪慢慢咽下去,這時才跟沈盈盈說話:“今天才爬了十分之二三的路程,後麵的路更難走,你做好準備,省點力氣,最好也吃點東西。”
沈盈盈瞥了一眼林鶴手裡那半個饃,上麵糊著一層發黴的顏色,咬斷麵像爛泥巴一樣,一看就極難吃,她“呸”道:“這東西喂狗也沒人吃!”
林鶴“哦”了聲,將剩下的半個饃收起來,又摸出了一顆靈石掛墜掛在胸口,那顆靈石被某種手法激活了,像一塊燃燒的炭石穩定地提供溫熱,如此稍可抵禦風寒,她坐定了預備休息一個時辰。
沈盈盈坐了一會也開始冷了,她要運氣打坐,讓體內的靈力經過靈脈不斷循環以維持體溫,這對於剛剛築基的她來說稍微有些困難,但權當是修煉好了!現如今她們都爬到了半山腰,正是進退兩難的時候,臨時逃脫恐怕又要遇到不測,不如就跟這個凡人奉陪到底,看看她到底還有多少能耐!
大約過了一刻鐘,沈盈盈凍得牙齒顫抖,臉頰發紫,意識模糊,連運氣都變得極困難了。
她渾身發抖,閉著眼睛,顫聲說:“師師師父……彆彆彆……不要徒兒……”
身上忽然一陣暖意,沈盈盈意識回籠,猛地抽了一口氣,低眸便看到了蓋在自己身上的羊皮羔,好似晴天曬足了陽光的香氣,令她心頭一顫。
沈盈盈側過臉看林鶴,眼眶裡一陣熱,嘴上卻恨恨地說:“我要是死在這裡,我就去做鬼修,日日夜夜去找你,讓你一世不寧!”
林鶴淡淡說:“鬼修不是死了就能當的,得活著的時候修鬼道,你不行,你膽子太小了。”
沈盈盈瞪大一雙葡萄般的黑玉眼睛,愣了片刻,輕輕地抽了口氣說:“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林鶴說:“等見到你師父,你自然就知道了。”
“彆賣關子嘛,”沈盈盈堆起笑容,炫耀般地說,“我是我師父的徒弟,你若是找我師父尋仇,沒了我師父的幫助,你怎麼可能成功?”
林鶴奇道:“你這是要背叛你師父?”
沈盈盈當然不會承認,但為了討好對手,她隻得點頭,笑吟吟說:“我將你帶到師父麵前,你若不能成事,那也不能怪我,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也算不上是背叛,畢竟我也是被逼無奈的。”
林鶴並不把這句話放心上,反而盯著她看了看,問道:“你外貌不像北地人,更不像生在八荒的,你今年幾歲?是何時被你師父收養的?”
“姑娘我剛剛十六,”沈盈盈歪著頭看她,笑道,“隻不過你這次終於猜錯了,我就是土生土長的北地人,我父母將我生在八荒便不管我,我師父收養我時我才這麼大——”
她雙手比劃了一下,照著她比劃出來的長度,應該是剛出生沒幾個月。